阿鸾从王灼的记忆中看到,她长到三岁的时候,他那阿爷曾去找过她,本想着让孩子的她去偷些主人家的钱,没想到殓娘根本认不得他,这才怒急说出了真相。
后来小殓娘渐渐长大,也知道了从前自己是如何被嫌弃,如何被卖了人的事,更知道这些年她阿爷几次诓她去偷钱是因为自己赌输了。
如今镜子里这已经是殓娘入长安的第三年了,她从一个被人践踏的女奴变成了平康坊的舞姬。
今日她是应邀被带到了务本坊裴宅内,说是给一位远来的客人跳一曲他家乡的柘枝舞。
妓家会这柘枝舞的一共只有三人,殓娘是用尽了法子才让阿娘答应由她来跳,因为她听闻这裴宅的郎君是个风流人物,凡是被他看中的女郎,即便不会被娶进裴家,也一定会给足了钱去赎身。
殓娘不求别的,求的便是一纸文书,好让她不再被困在平康坊内,即便她知道贱籍从良很难,也还是想试一试。
柘枝舞自西域传来已经有些年头,但能跳出那里的味道的舞姬却不多,大多舞姬跳得好看是好看,却没有那个味道,就好比吃茶没有果子一般,总是少了些什么。
殓娘这一舞却十足十的西域那边的劲儿,她能感觉到,不管是上首的裴郎君,还是一旁的另一个郎君,他们看着她跳舞的时候眼中有惊讶和赞赏。
这一刻殓娘头一次感谢当年在富户家被拿着竹条逼着学舞的日子,若非那阿婆严厉,若非那富户花大价钱从安西请了舞姬前来教导,她的柘枝舞哪里会跳得这般好。
“小娘子可听说过胡旋舞?不知可否也能跳一段?”
一旁的郎君开了口,官话说的不错,可仔细听仍是能听出一丝口音来,他该是高昌人。
“这有何难,郎君瞧着便是。”
殓娘知道那处的人不喜欢太过扭捏的小娘子,话自然也没说得那么谨小慎微,而是明艳动人的原地旋转,这便开始了胡旋舞。
这舞与柘枝舞一样,都是传自西域,只是胡旋舞知道的人更少,寻常连贵族家中也不常能看到。
所以殓娘跳出来的时候,那郎君的惊喜之色简直要从脸上飞出来,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殓娘,嘴上却同裴郎君说道:“阿郎这舞姬从哪里寻来的?不仅柘枝舞跳得好,这胡旋舞跳的也是一绝。”
其实不然,殓娘自己很清楚,当年学这舞的时候那阿婆就说过,她的胡旋舞跳得差几分意思,但应付客人足矣。
这些年她也时常练习,但总是觉得还是差点什么,但她不知道,妓家教习舞蹈的舞姬连会都不会,更加不能替她解答。
“祁郎君喜欢?”裴郎君也觉得十分惊讶,他只说请个会跳柘枝舞的舞姬便是,却不曾想这舞姬连胡旋舞也会,虽然跳得差那么一点意思,但也比大多数舞姬都好许多。
“喜欢,自然喜欢,你也知道某离开故地已久,如今西域已经平静多年,某便想着这次离开长安之后便重回故地。”
他顿了顿,又道:“原本是想着回到故地之后才能看到昔日歌舞,没想到在长安就能瞧见,怎么能不喜欢,怎么能不欢喜?”
裴郎君感叹一声便转了话题,“祁郎君这次来长安已经有些时日,不知可见了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