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三轮杀戮了。
整个内城,都陷入了一场死寂。
大规模的枪决之后,依旧是把人拉去化人场,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洗地。
而惠亲王绵愉回到王府之后,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他脑子里面只浮现一句话,都兴阿对他们的警告:你们这样做,难道没有想到这样的结果吗?
你们在做之前,能承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现在后果出现了!
其实绵愉今年岁数并不算大,仅仅五十岁而已,但已经感觉到身体大不如前了。
历史上的他,是1864年离世的。
他这辈子,很多时候口号喊得震天响,但是实际上没有做成什么事情,当时跟着肃顺争权,也就是喊两句口号而已。
“再看看这一次地方八旗裁撤,尽管出了一些小乱子,但整体而言,谁敢大规模出来反对,就全部乖乖地服从裁撤了。”
“而且这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眼下湘军十几二十万人,北边的俄国人五万大军,西北的叛军几十万人。”
“太后,皇上驾到。”
但那可能吗?载垣目前身败名裂的下场,谁敢重蹈覆辙?
苏曳缓缓道:“田兄说的极对。”
“当然了,向他投降,还是可以的,他大概非常迫切渴望我们的投降。但一旦对他投降,那就要成为他的马前卒,就要为他顶着天雷地火,就要为他的旗务改革冲锋陷阵,就如同今天的崇恩和兆布一样,关键是这样的话,诸位愿意吗?”
苏曳心疼地把她抱进怀里。
历史上此公去年死的,没有熬过冬天。
“没事,王爷的身体还好,只要好好休养,问题不大。”
绵愉道:“请问懿郡王,全面办洋务,明明是你提出来的,地方督抚为朝廷分忧难道不好吗?只有九江能办洋务,其他地方就办不得洋务吗?”
大太监增禄道:“有本奏来。”
“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十六岁以上,可以免去流放之罪。剩下所有家眷,全部流放!”
恭亲王奕道:“意味着很多八旗大臣,都会放弃抵抗。意味着朝廷中枢的很多汉人大臣,也会纷纷倒戈。”
一旦等到西北局面平定,俄国人危机解除。
旁边的崇恩忍不住白了一眼,我也是八旗。
林绍章道:“根据我们交战的经验,八旗不乏血勇之气。”
惠亲王绵愉缓缓道:“对,连死都不怕,害怕斗到底。”
崇恩出列:“臣附议。”
田雨公道:“没有,他一直称病在家,一直都是崇恩大人顶在外面。”
但是,那里的局面脱离清廷太久了,情报处间谍去那边,只能打探消息,想要改变局面,实在千难万难。
结果,苏曳站着一动不动。
“但是,他直接提出了激烈的旗务改革,就证明了他的决心。”
否则,你就阻止不了招商大会,你更阻止不了美国公使,俄国公使,法国公使。
而且,还是同治皇帝的老师,只不过因为身体年迈,不少时候都是翁同龢代为上课。
但是,这招式用的太多次了。
其他议题,几乎全部被搁置。
苏曳道:“臣觉得此事可行。”
小皇帝道:“儿臣知道了。”
苏曳回京!
“所以这一次,就要齐心协力,让苏曳彻底覆灭。”
距离宣布的招商大会,十月十五,仅仅不到一个月时间了。
当初你苏曳抵抗朝廷,在九江办招商大会,对朝廷旨意置之不理。
“哪怕是俄国人的力量,哪怕是那些汉人军阀的力量,哪怕是西北那些叛贼的力量。”
“兆布,没有旨意,擅自动兵,屠杀无辜,形容谋反,臣请太后下旨,捉拿兆布,明正典刑!”
代表着朝廷中枢,就是要承认曾国藩招商大会的合法性,就是要让湘军分走洋务大权。
但核心,就在于湘军,其他各方只是帮助湘军牵制了苏曳的军队而已。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恳请贵国同意,在这段时间内,将上海划为军事禁区。”
曾国藩等人知道,现在趁着俄国人在北边,西北那边即将大乱,苏曳的军队远远不够,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满朝文武中,八成旗人大臣,全部站出来。
每一次,慈安太后都只能强行散朝。
一定会获得重用。
“按照这样杀下去,整个京城未来谁拥护他?他总不能把几百万旗人,全部杀光吧。”
上朝之后,惠亲王绵愉出列道:“老臣有本上奏。”
“所以,我们这边也不能对他抱有任何幻想了。”
“十月十五日,日期不变,但改在苏州进行。”
这当然算是强词夺理的,不管任何理由都掩饰不了兆布无旨出兵。
“拟旨!“
整个南方好不容易平定,又要起战火,把南方富庶之地,彻底打烂?
苏曳缓缓道:“总之,办不成,就是办不成!”
接着,她昂起脸道:“你饶了我吧。”
“苏曳手中,就只有两个锅盖都不到,而且还在大肆裁军,但是却要面对三处冒火的地方。“
满城悲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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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真的一点安生日子都没有了吗?
绵愉叹息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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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愉道:“你别骗我,实话实说。”
曾国藩道:“先定苏州,更为恰当!”
宝鋆道:“之前所做的一切,确实是在阻止他。但总是抱有幻想,带着妥协的,不敢彻底对立,不敢彻底对战到底。”
慈安太后望了苏曳一眼道:“苏曳,你是陆军大臣,觉得如何?”
全场文武百官,顿时莫名紧张起来。
然后,她直接喊道:“散朝。”
曾国藩道:“快了,应该马上就发动了。”
太医来给他诊病。
“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会梦到先帝双目流血责怪我,说我葬送了祖宗的江山社稷。”
接着,她前所未有的严厉道:“载淳,你年龄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懂。从现在开始,关于你苏师傅的事情,你一个字都不要说,一个字都不要提。”
进京之后,他发现这个机会一直都在。
进入中枢,也基本上是板上钉钉。
于是,慈安太后朗声道:“拟旨,免去李鸿章江苏巡抚之职。册封马新贻为新的江苏巡抚!”
“臣等附议!”
甚至不知道有多少旗人勋贵和你载垣断绝了关系。
“奴才附议。”
而曾国藩这一次急匆匆地要召开招商大会,把英国另一派系的资本,美国资本,法国资本,少部分的俄国资本引进来。
对于西北局面,苏曳已经派去了大量的情报处间谍。
“而且这一局,他一个人要单挑南北两个对手。北边要击败我们,南边要瓦解湘军势力。”
惠亲王,你之前不是一直躲起来的吗?懂不懂就关闭王府,什么事情都不管的。
书房内。
而后,他的儿子再一次出发,乘船北上,用最快速度进京。
李续宾道:“现在后退,才真正贻笑大方。”
他必须在这一两年时间内,把湘军的地盘彻底自立化,稳固化。
苏曳哪怕不在京城,这一招还是被暴力破解了。
而是无法面对这样的后果,无法面对这样的失败。
尤其载垣,作为一个军机大臣领班,此时臭狗屎一般的境遇,更加让人畏惧。
慈安太后道:“那就照办吧。”
而用的法子,就是苏曳曾经的挟洋自重。
怎么现在这么刚了?
这是他的儿子奕祥,今年十五岁,桂良的外孙。
上上次,对八旗兵大开杀戒,那还只是底层八旗兵。
然后,太医慌忙离开,唯恐再被绵愉拖住,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言语。
而在场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前江宁将军托明阿,还有一个是前广州将军穆克德讷。
宝鋆道:“那要不要彻底阻止他?”
“另外,马新贻担任安徽布政使期内,积极备战,功劳卓著,臣奏请太后册封其为新的江苏巡抚。”
“西北那边,一直压着,一直压着,现在大概也压不住了。”田雨公道:“西北大乱,叛军屠戮我汉人之事,大概还是依旧会发生,王爷之前所说的阿古柏入侵,甚至可能会提前。”
又重演了之前每一次朝会的局面,逼迫慈安太后处置兆布。
这话一出,全场一震。
正常情形下,自己这几个儿子,未来都会成为朝廷栋梁,一个亲王,几个贝勒和镇国公肯定是有的。
崇绮,端华的女婿,八旗极少的大才子。
所有文武百官,奔走相告。
几日之后,就已经到了九江。
忽然间,小皇帝说了一句话:“这兆布,这么坏吗?”
但每一次朝会,都是有无数的八旗大臣上奏,请太后下旨捉拿兆布。
接下来,整个京城,不断有人发丧。
“这等泄愤之言,毫无意义。”曾国藩道:“既然,诸位决定继续,那就继续。”
于是,托明阿最后再鼓起一下勇气,然后彻底放弃,怂了。
究竟杀了多少人?不知道。
苏曳看着她双眼通红道:“你有多久没有睡觉了?”
而且历史上,此人和肃顺交恶被革职,一直到辛酉政变之后才被重新重用。
苏曳直接派兵封锁了上海,在上海进行招商大会肯定是不行的,接下来怎么办?
彭玉麟道:“执掌中枢,掌握大义,就是好用啊。”
你敢出兵,那就意味着和列强开战。
大英帝国此时在中国的一把手,二把手,乃至高级武官,全是苏曳派系之人。
曾国藩之子,曾纪泽风尘仆仆出现在朝堂之上。
在面对旗人和苏曳之间巨大矛盾的时候,她还会彷徨。
她真觉得每一日,都是度日如年。
…………………………
当然,这件大事从策划者,到组织者,其实都不是他。
也正是因为如此,曾国藩等湘军大佬,才有底气和苏曳彻底叫板,进行殊死一搏。
“臣马新贻,弹劾江苏巡抚李鸿章,去年一战,他连连丢失了丹阳,常州,无锡,苏州等地,朝廷竟然没有惩治,这何其不公?”
“卑职,死不足惜。”
而兆布和崇恩,只怕祖坟都会被旗人挖掉。
“如果这一次让他办成了,那朝中还有谁敢和他对抗?”
绵愉道:“我不是一直在领头吗?”
但这一次,一千多名八旗老叟,可就不是底层了,他们被抓捕的子孙,也不是底层了。
“现在妥协的话,勉强还来得及。若再进一步,就无法挽回了。”
但是没有用。
然后,轻轻地把白绫甩上去。
紧接着,恭亲王奕,宝鋆全部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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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全场震动。
“闭嘴!”慈安太后忍不住道:“你知道什么?”
而且关键是你苏曳阻止有用吗?
你除非直接宣布湘军为叛军,直接调集几万大军南下。
而今日朝堂上的刀光剑影,更是让他畏惧。
苏州,湘军高层再一次进行密会。
无数的八旗大臣,集体向太后施压,逼迫抓捕兆布,明正典刑。
在这个世界,他们拥有共同的敌人,所以也没有交恶,一直到现在此人都是协办大学士。
托明阿在南京的时候见到苏曳的威风,内心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抓住最后的机会,重新投入苏曳帐下,获得重用。
所有人一愕,竟然是翁心存?
这一次,也绝对不会让这么多人死去了。
崇恩道:“明日朝会,所有的炮火大概都会集中在王爷身上了。逼迫王爷挥泪斩马谡,如果王爷不斩,大概就是彻底撕破脸皮,文武百官大面积称病请辞在家,让朝廷彻底瘫痪了。”
京城是一个人情社会,尤其是内城,有人捧着你,你才是爷。
慈安太后望着苏曳。
在很多汉人大臣来说,所谓旗务改革一之事,是你们八旗的家事,我们汉人无权过问,正好可以置身事外。
“我们这边不硬起来,南边的曾国藩他们就会软下去。我们这边强硬了,湘军那边才会彻底对抗到底。”
总不能不抵抗吧,总不能让苏曳一个人,把所有的八旗王公全部摁死在地上吧。
崇恩道:“王爷,载垣作为旗务改革大臣,又是亲王,本是最合适人选。但如今一直躲在后面,看来是不愿意冲锋陷阵的了。”
文祥出列:“臣附议。”
在南京,完全就是苏曳的地盘,所有人对他都是敬仰和服从。
几个人沉默,表示认同。
苏曳道:“不,远不止于此。”
“我倒是没有真想死,就是想要感受一下这心境。”
这话一出,全场更是彻底色变。
但接下来,不知道又有多少旗人披麻戴孝。
“还有南方湘军。”
没有这本事,就不充这个英雄好汉了。
整个朝廷就只有一个议题,捉拿兆布,明正典刑。
这两人在苏曳面前,口口声声自称奴才。
陕甘回乱,疆地反清,清廷将近三分之一的土地,岌岌可危。
她眼泪汪汪地盯着苏曳,哭道:“要不然,你还是把她叫回来吧,我实在撑不住了。”
既然如此,那他这个阿玛就要殊死一搏。
什么?
我们不但不能处置兆布,而且这几千名旗人,还要被流放宁古塔?
你苏曳,欺人太甚。
惠亲王绵愉再一次出列道:“启禀太后,兆布没有旨意,擅自出动军队,罪大恶极,请立刻捉拿,明正典刑。”
但不管昨天小太后如何向苏曳哭闹,此时是有安全感的,至少昨天晚上能睡着觉了。
但是,朝会还是不得不进行。
结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是被推出来的领导者,并且关键时刻的下令者。
钟粹宫内。
其实,他算是隐忍的,心中坚决判断自己的儿子翁同书就是被苏曳所杀,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次日朝会。
谁动了九江,就会引来英国的报复。
但面对苏曳和湘军之间的时候,她会毫无障碍地偏袒苏曳。
“时间为9月20日到10月20日!”
又或者再过两三年,帝国新式陆军源源不断地训练出来,那他这十几二十万湘军就完全不是对手了。
“我也在想,当时肃顺和端华为何在关键时刻会站出来。”绵愉缓缓道:“因为先帝走了之后,就属肃顺和端华个高,他们不站出来不行了。”
上一次,对八旗无赖大开杀戒,也只是底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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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曳一身五爪王袍,出现在朝堂之上。
“俄国公使口口声声说随时可以发动战争,但是从莫斯科到东西伯利亚,万里迢迢,没有足够的军事物资,他们也不敢贸然开战。”
宝鋆道:“您还是大宗正。”
“有我在,任何人都休想奈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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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道:“没有谁教儿臣,但是兆布确实乱杀人了。”
慈安太后道:“以后这样的话,一个字都不许说。”
“奴才告退。”兆布再一次叩首,退了下去。
“奴才附议!”
她左右看了一眼,忍不住想要宣布本宫身体不适,退朝。
苏曳目光盯着怡亲王载垣,只见到他颤颤巍巍出列,道:“奴才,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