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孔传身体一抖,伸手把溅在自己脸上的温润之物抹了一下,放到眼前,眼睛睁得大大的,呆呆地望着手中的东西。
他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呆滞了几个呼吸后,脑子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啊……”
他尖叫一声,从座位上滚了下来,双手双脚在地上乱糟糟地一个劲的倒腾,把身体往后挪,试图把自己的身体远离那令他恐惧至极的东西。
此时的孔传早就没有了刚才那从容不迫、气定神闲的模样,完全陷入了惊慌失措之中,就跟那街边的乞丐也没有任何区别。
他之前信心满满、底气十足,是认定了贼人不敢动手,过去千年的历史经验,都写在孔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族史里面呢。
书里的东西,怎么会错?
大家都是聪明人,把该走的流程走一遍,py交易就达成了。
可谁想到遇到李鬼这种不讲规矩的货色,根本连谈判的意思都没有,便直接下了杀手。
旁边的孔端秉比他好点,还勉强撑着架子,虽然哆嗦着,但好歹还能扶着椅背坐着。
两人向来养尊处优,别人对他们也都尊重有加,连半句重话都没有过。
一切所行所为,别人只会夸奖和赞美,把各种人间的美德词汇都堆砌到他们身上。
久而久之,他们就真以为那些人口中的人是自己了。
闲暇之时每每读书自照,便觉那书中的大英雄、大豪杰简直便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若不是被这孔府身份所拘,只怕早就已经封侯拜相、青史留名了。
心中更是时常感叹,为了传承祖先儒学,他们这些孔氏子孙实在是舍弃了太多的个人梦想追求,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和牺牲了。
在他们自己心中,是真的认为自己厚德载物、明德惟馨、矫矫不群、才学无双、人中之龙、铁骨铮铮……是真以为自己也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的。
但如今真见到血腥杀戮,他们却只觉得大脑简直都跟停转了一样,除了本能之外,做不出任何其他的反应。
李鬼本来也没打算和他们说什么,扭头问身后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
“正中间那个便是衍圣公?”
那汉子眼中流露出恨之入骨之色,咬牙切齿地道:
“那老匹夫是孔氏的族长,叫做孔传。”
“刚才死的那个叫孔端操,这个尿了裤子的叫孔端秉,都是衍圣公孔端友的兄弟。”
“就为了酒楼上的一句口角,孔传那小畜生儿子便打死了小人的独子!”
“他枉为族长,不主持公道不说,还有意包庇自家儿子,让小人求告无门!”
“小人本来都已经认命了,谁知他那畜生儿子居然在我儿头七那天闯入了灵堂,在堂前坏了我儿媳妇的清白。”
“我那儿媳妇受此奇耻大辱,当晚便悬梁自尽了。”
“我家婆娘为她收尸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有了身孕了,是个孙儿,一尸两命。”
“我们心中怨恨,在外面说了他家几句坏话,传入了这老匹夫的耳中,便把小人夫妇二人拿了县衙里去打。”
“小人皮糙肉厚,侥幸活了下来,但我那婆娘却一命呜呼。”
“小人家破人亡,如今也孤零零一个,再无所顾忌,见大王替天行道,便上门求告,求大王为小人主持公道。”
李鬼恍然,瞥了两人一眼,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