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下上山,会走很长很长的山坡,在山坡的转角处,有一棵高大的紫槐古树,站在那里,一回头,便可将山下的风景一览无余。
司予年站在转角处的平田山,静静看着这一场祝灵。
在江仕祥慢慢走入轮回的时候,司予年用术法摘下了紫槐古树高处的一节树枝,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一条红绸,缠绕在上面。
树枝随着清风,从司予年手里到了空中,在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缓缓飘走,轻轻落在了江仕祥老人的墓前,消失在泥土之中......
而山下,沈奕和付瑾樊在送出信以后,听到了镜月双生铃的声音,赶过去时,恰好见到了张绾漓送老人离开的这一幕。
他们端正地站在河岸前,注视着,这是对老人的敬意。
张绾漓:“走吧,我们回去吧。”
......
他们回去的半路上,天就黑了,还没有走到小新房,就遇见了各种游荡的阴魂。不得已,他们只能在另外一户人家暂时停留下来。
这家人住在离紫槐古树不远处的马路上,房子的修建带着些城市化的风格。
房子的主人是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子,他点着一根烟,吊儿郎当地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是个叛逆的少年,但是对待进来的人却很客气。
进屋来的人除了张绾漓他们,还有几个未曾在小新房见过的修灵师和游客。经历了这么几次鬼灵出没,游客也慢慢接受了一些,不再像刚来时那样惊慌。
“小娃,你家大人不在吗?”一个年近花甲的修灵师和主人家搭着话。
少年吐出一口白雾,把烟头往地上一戳,又用脚踩灭了一次。
“大人都在外地。”
修灵师看来一眼结网的灶台:“你是刚回来的?”
“高考完了,回来祭拜一下祖辈。”
一旁的一个阿姨问了一句:“男娃娃高考多少分嘞?”
少年满不在乎:“六百三十多。”
阿姨一脸震惊:“六百多分啊,没想到这么厉害嘞!”
少年嘴角勾起一抹笑,带着几分嘲讽:“是一看我就不是什么好学生吧。”
阿姨被戳穿了心思,不好再说什么。
修灵师继续和少年聊道:“我是孟卿荣家的后辈,也是回家来祭祖的,小娃,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听到孟卿荣三个字,站了起来,思索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
“哦~原来是舅公,我叫孟怀深。”
两人后面聊的都是些家中的叙旧话,张绾漓也没有兴趣听下去,只是觉得一个修灵师回家祭祖,却因他们开了灵门,被迫在自己的故乡解灵,真是一件极为巧合的事。
“诶,这个修灵师,论辈分,可比我们都大呢。”付瑾樊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沈奕,“这样看来,他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这山里的局势。”
沈奕注意到了那个修灵师黑色衣服的衣袖上绣着的红色彼岸花:
“越山风眠祖师的弟子,大祝灵师,千谷绝音温善华。”
付瑾樊摸了摸嘴唇:“啧,那可是和师父一个辈分的了。”
沈奕依旧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依照这山中的局势,多一个资深的老前辈,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抬头望向窗外,又收回了视线,对张绾漓和付瑾樊说:“今夜我守着,你俩去睡吧。”
山中不分时间,他们不知道忙了多久,早已十分困倦。
张绾漓:“行,你一会儿困了就叫我们。”
......
张绾漓又做了梦,梦里是高大的紫槐古树。
她和紫槐古树一样,站在山坡的高处,看着这里来来往往的村民。
她看见,日复一日背着锄头背篓从田间走过的老人,经过这里时,坐到树荫下乘凉;两三个小孩子跟着老人,从这里而下,到小河中游水;三个小小的女孩儿,拿着一个装着纸条,花草的透明瓶子,埋在这棵树下,并许愿,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一个疯疯癫癫的年轻人,穿着沾了尘土的衣服,端着一碗面,蹲在树下大口大口吃......
有一天,一辆大货车在这里差点儿掉下悬崖,漆黑的夜晚,大群村民齐心协力,将货车拉了上来;有一天,村子里的一头牛在耕地时,受了车的惊吓,四处乱跑,跑到这里时,几个老人帮忙围堵,才将牛带回了家。有一天,村里的领导说要江泥土路修建成水泥马路,村民们从山下开始,忙碌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终于建好了这条马路......
张绾漓还看见了紫槐古树前飞过的鸟群,映过的绚烂晚霞,璀璨星空,还有弥漫着雾气时,隐隐可见的青草,在大人的接送下来去学校的小孩子,冬日里轻飘飘的小雪花,过年时漫天的绽放的烟花,此起彼伏的鞭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