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吧,我送你。”邹东说。
“谢谢东哥!”汪彪高兴地说。
一上车,邹东才刚发动车子,就听到汪彪在后面惊呼一声,“这是什么?这是支票?”
邹东一愣。
汪彪难以置信:“天呐,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收到过支票!”
邹东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汪彪,年轻人脸上一脸掩饰不住的兴奋。
“小陆哥也太大方了吧,年终奖也发了那么多,怎么还给我们支票啊。”汪彪说。
邹东说:“你以后就知道了,你小陆哥一直很大方,只要你做得好,对他好,他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汪彪嗯嗯两声。
邹东跟着陆严河两年时间,签的合同,名义上二十五万元的年薪,但实际上拿到手的,远远不止这个数字。
在对待身边人这件事上,陆严河真的从来就没有抠抠搜搜过,一直很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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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严河上了车。
陈思琦说:“你是不是还没有吃晚饭呢?”
“随便吃了一点。”陆严河说。
陈思琦:“行,我跟外婆说了,外婆说灶上还炖着汤呢,等会儿到了可以再吃点儿。”
“不用麻烦了吧。”
“过年缺什么都不会缺东西吃,麻烦什么啊,反正我每次回去,外婆都会给我炖汤,等我回去喝。”
陆严河:“那你外婆对你够好的。”
“嗯,从小外婆就很喜欢我,对我很好。”陈思琦说,“这一次,也是她问我,为什么一直不把你带去给她看看。”
“啊?”陆严河一愣,有些惊讶地看着陈思琦,“是外婆先问起来的吗?”
“嗯。”陈思琦说,“我本来想着我们现在都还在读书嘛,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时候要带你去见外婆。”
陆严河尴尬地挠了挠头。
“我确实应该早一点去见你外婆外公的。”
“平时那么忙,我们两个都很难见面,哪里还顾得上去见他们啊,我自己都很少有时间回去。”陈思琦说,“唉,说起来我都很有负罪感了。”
“其实,既然你跟外公外婆的关系这么好,为什么你没有跟你外公外婆住在一起?”
“其实我爸再婚以后,我外公外婆专门来说过这件事,说愿意养我,但是我爸不愿意,说得很义正词严,说我是她女儿,没有道理让他们两老受辛苦的道理,又说我在他身边长大,他也更放心。那个时候我不懂事,真以为他舍不得我,所以不肯把我给外公外婆,所以就跟外公外婆说,我愿意跟我爸他们一起生活。后来,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很多的事情跟想象中不一样,等我想要离开的时候,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离开的了。”
陈思琦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有些空旷的马路,黄色的车灯仿佛一头兽的目光,默默地注视着前方黑暗里不具名的一切,照亮它们。
“他们都不可能再放我走,因为我有我妈留给我的股份,等我二十二岁那一年,就会到我的手上。”陈思琦说,“这也是当初我爸非要把我留在身边的原因,现在是由他代为管理,不过,等我二十二岁,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陆严河恍然。
“所以,严河,我现在其实很庆幸,我能够在大学这几年,靠《跳起来》这本杂志,提前熟悉商业的运行法则,也能够提前掌握一些人脉和力量。”陈思琦说,“我想,大学这几年干成的事情,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过,你知道我爸现在看到我,就跟看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一样,眼睛里充满了忌惮。”
陈思琦嘴角有些讽刺地翘了起来。
陆严河温柔地看着陈思琦。
“没关系,我们都已经可以去掌控自己的人生了,如果你无法释怀,我们就去跟他们掰扯掰扯,如果你懒得搭理他们,那我们也完全可以不搭理他们。”陆严河说,“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上,我们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不再是他们能影响的了,我们自己说了算。”
陈思琦点头,笑了起来。
“嗯。”
她深吸一口气,“直到现在我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二十二岁都还没有到,我就有了跟他们叫板的底气。以前我还想着,大不了玉石俱焚,他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们好过。现在,他们是没法让我不好过了。”
陆严河笑了笑。
“我现在其实很少会想起他们。”陈思琦说,“每天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根本没有时间想起他们。”
陆严河听到陈思琦这么说,感到很高兴。
这种高兴的情绪来得很突然,为什么会来?
陆严河觉得,大概是因为站在他的角度,他希望陈思琦能够从那些不太美妙的成长记忆中走出来,看到比那些糟糕的记忆更大的世界、更美妙的人和事。
开到陈思琦的外公外婆家,一共开了两个多小时。
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
没有多少人在这个点还在奔赴回家的路上。
陈思琦说:“我外公外婆退休以后,家里的产业都交给我舅舅打理了,没有再管这些事,平时都是保姆在负责照顾他们每天的生活,这几天应该是舅妈在招呼他们。”
陆严河很少从陈思琦的口中听说她母亲那边的事情
听得最多的还是她爸和刘薇安的事情。
“等会儿我见到他们,该怎么打招呼?跟着你一起喊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吗?”陆严河问。
他倒是也一点没觉得这么喊有什么问题。
陈思琦也只说:“随便你。”
-
最后,当出现在陈思琦母亲这边的家人面前时,陆严河笑得格外乖巧。
在装乖这一方面,陆严河算是天赋异禀了。
陈思琦马上就先跑去跟她外婆拥抱了一下,又抱了抱外公,然后跟舅舅和舅妈打招呼,最后才把陆严河介绍给他们。
“陆严河,我的男朋友。”
陆严河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第一次上门,总不好空手。
他最后喊的是爷爷奶奶、叔叔阿姨,没有唐突。
陈思琦的舅舅拍拍他的肩膀,说:“看着比电视上要瘦啊。”
陆严河笑着说:“上镜一般是要胖一点。”
一番寒暄。
本身也不是多成熟的人,都还是小孩。
他们把他欢迎进去。
一进去,外婆就说:“思琦说,你们两个晚上都没有怎么吃东西,先坐,我去给你们端点吃的来,鸽子汤一直炖着呢。”
陆严河连忙道谢,说:“我陪您去端吧。”
陈思琦却说:“你坐吧,我去帮忙端就行了。”
陆严河坐下来,脸上保持着不失礼貌的笑容。
“你刚才在春晚上的表演真好看。”陈思琦的舅妈主动说道。
“是吗?谢谢。”
“我听说你们娱乐圈都挺乱的。”陈思琦的舅舅忽然说,“是真的吗?”
陆严河一愣,“啊?”
陈思琦的舅妈已经一手肘怼了过去,甩了一把眼刀给他,眼神里明白无误地写着几个字“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舅妈微微一笑,说:“你这一边上学,一边还要演戏、唱歌,平时应该很忙吧?”
陆严河笑着点了点头,说:“是有一点。”
舅妈说:“你们现在这些年轻孩子可真是争气,你也是,思琦也是,年纪轻轻还在读大学,就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而且做得这么出色,我是真佩服你们,以后也让华栋跟你们多学一学。”
华栋是谁?
“江华栋,我儿子,他跟同学今年寒假正好一起到德国参加一个研学计划去了,所以不在。”舅妈解释。
陆严河恍然过来,原来陈思琦还有一个叫江华栋的弟弟。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外公忽然开口问:“你准备一直做艺人吗?”
陆严河点头,“目前是这样的计划。”
外公说:“但是做艺人的话,经常不能着家吧?”
陆严河迟疑地点了下头,“是。”
外公嗯了一声,说:“那以后你跟思琦两个人成了家,岂不是一样聚少离多?”
陆严河一下懵了。
啊?就讨论到这么久远的事情了?
“我们……那个时候我应该已经没有现在这么忙了吧。”陆严河说,“现在这个阶段,按照我们的想法,两个人可能都会忙一点,等到五年后、十年后,如果不出意外,我们的事业都应该进入了更稳定的阶段了,不需要再像现在这样忙了。”
外公却说:“那怎么行呢,人生无论到哪个阶段,事业都不能够懈怠,必须要认真地对待。”
陆严河呃了一声。
哈?
不是您老嫌太忙、聚少离多吗?
陆严河一时茫然了。
这时,外婆和陈思琦出来了。
“先别顾着聊天了,赶紧先来吃点东西,把肚子垫一垫,一顿不吃饿得慌,肚子不饱,人的精气神都受影响。”外婆说。
陆严河如释重负地应了一声,先去吃东西了。
两个人年轻人坐在饭桌上。
一锅鸽子汤,一份清炒扁豆丝,一盘葱煎蛋,正适合晚上吃,比较清淡。
他们吃饭的时候,外婆就坐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询问他们味道怎么样。
陆严河当然马上说好吃。
其实就是非常家常的口味。
当然,也确实好吃。
陈思琦说:“外婆,你的厨艺还是不减当年啊。”
外婆说:“你外婆我这几年在家待着可没有闲着,一直都钻研着各种菜式呢,也就这点爱好,可你外公还不领情,非说我总是给他下毒。”
陈思琦笑了起来,说:“外公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就是。”外婆马上点头,又叮嘱陆严河,“严河,你可不能跟思琦外公学,身在福中就得学会知福。”
陆严河马上说:“我知着呢,一直知着。”
这个时候,外公双手背在身后,溜溜哒哒地过来了,看了一眼桌上的菜,马上嫌弃地说:“你也真是,严河第一次来咱们家,你就给他做这么点东西,显得我们多怠慢似的。”
陆严河都懵了。
“没、没啊,挺好的,外婆的厨艺很好吃。”
都忘记喊奶奶,直接顺口喊上外婆了。
外婆瞪了外公一眼,“听见没!”
外公说:“人家那是客气,你也真是,平时用这些清汤寡水的打发我就行了,怎么还这么给思琦的男朋友呢?”
陈思琦对陆严河使了一个“你别插嘴”的眼神。
陆严河赶紧闭上想要打圆场的嘴。
外婆对外公冷笑一声,说:“你可真能耐啊,清汤寡水打发你?你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清汤寡水,以后你给我喝西北风去!”
外公:“我们又不是没有保姆。”
“辞了!”外婆柳眉倒竖,“年后不用来了,我倒看看你吃什么!”
外公:“……”
陆严河在一旁看着,惊讶于这对老人完全超乎他预料的相处模式,又同时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
他忽然有一种自己找到了“陈思琦身上那种魄力,是怎么培养出来的”的真相。
陆严河默默地吃饭,没有插嘴。
吃过以后,回到电视机前,跟大家一起等着春晚的零点倒计时。
在迎来新年的钟声里,外面响起了烟花绽放的声音。
陆严河和陈思琦都来到了院子里,看着远处夜空里璀璨的烟花。
这一块儿地处僻静,四周似乎没有别的人家,邻居都隔得远。
陆严河说:“这附近还挺安静的,连烟花都那么远。”
陈思琦说:“我外公外婆退休以后,就想避开别人,找个安静的地方养老,早早地选好了这个地方,建了房子,公司交给舅舅以后,毫不眷恋地就来了这里。”
“两个老人家住在这里,方便吗?”
“挺方便的,有保姆,有司机,一应需要都有人负责采买置办。舅舅他们也三不五时地回来看一看。”陈思琦说,“你别看他们两个现在跟普通的老头老太太一样喜欢斗嘴,当年做起生意来,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到现在都有很多人想要来拜访他们,不过他们都一概不见,有时候会出去旅个游,转一转,大部分时候就待在这里,种种花,弄弄草,有时候出去见见老朋友。”
陆严河点头,“听起来真是很安逸的生活。”
“是啊,很羡慕。”陈思琦说,“我上大学以后,每一次回来看他们,他们都说不用我回来,他们想我了会去看我,让我好好做《跳起来》。我做《跳起来》这件事让他们很骄傲,虽然他们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但我能感觉到。”
陆严河说:“他们以前肯定很担心你。”
“他们跟你一样,不希望我总是把目光局限在那几个人身上。”陈思琦说,“他们希望我能够拥有自己的人生。”
“因为他们希望你过得真正幸福。”
“嗯,我知道。”
-
外婆站在窗后,看了一眼在院子里依偎并肩的两个年轻人,微微翘起嘴角,没有回头,小声问:“老头儿,你觉得陆严河这个小伙子怎么样?”
老头儿说:“咱们小琦眼光不错。”
两个人这会儿没有斗嘴了。
外婆轻叹了一声,“小琦能够遇到这孩子,运气比她妈好。”
“新年第一年,不说这些。”外公来到了外婆的身后,“现在你可以稍微放点心了,这孩子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的毛病,跟小琦说的一样,以后好好教导,路子别走歪了,他们会过得很幸福。”
外婆:“就你之前还嫌弃小陆是个明星。”
“那明星结婚的都离婚的多,我嫌弃嫌弃怎么了?”
“那明星里能考上振华大学的还有谁?”
“谁说考上振华的就不离婚了?他们是月老办的学校是吧?”
“我是说你这个逻辑有问题,明星离婚多,明星就不适合结婚,那明星跟明星也不是一个人啊,你怎么还一棒子打死呢?”
“我怎么一棒子打死了?这不是见过小陆,觉得这孩子不错吗?”
“那你之前嫌弃他?”
“谁嫌弃他了,我只是有点在意他干的这一行风水不好。”
“哟,还迷信起来了。”
“……你怎么越来越胡搅蛮缠了?”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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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严河跟陈思琦在这儿待了两天。
大年初一的中午,陆严河亲自上手做饭,做了一桌,把人都给惊呆了。
“你这孩子还有这本事呢?”
陆严河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从小就开始自己做饭了,做得一般,没有外婆手艺好,见谅啊。”
外婆看着陆严河的眼睛里都开始冒星星了。
“没事,外婆的好手艺以后慢慢教你。”外婆笑逐颜开。
到了大年初二中午,陆严河就跟陈思琦一块儿离开,准备开始他们计划已久的度假之旅了。
老人们叮嘱:“别只顾着玩,忘记了安全,安全是第一。”
“知道了,知道了。”陈思琦挥挥手,对着她的亲人们笑容灿烂,“下次我们再回来看你们。”
“你们忙你们的,没什么好看的,我们会去看你们的。”外婆说。
这个年,就这样过去了。
他们一路直接来到机场,反正行李早就已经准备好,就在后备箱放着。
这个时候的机场,人也多。
陆严河和陈思琦还是第一次两个人一起出国,纯粹是为了度假。
这让他们莫名觉得奢侈,以至于走进不知道走进了多少次的机场时,都感到一种由衷的轻松和快乐。(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