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王洛不自觉的张开嘴猛吸了一口气,心脏也跟着剧烈地跳动起来。
“‘锚’起作用了!”
王洛坐直了身体,眼睛快速在机舱打量了一周。
“如果刚刚真的没控制住这张嘴的话,肯定要被这个大妈骂的狗血淋头,搞不好还会被一个老年团的人‘群起而攻’,而我除了会被一个机舱的人当猴子一样的看,心里也要愧疚好长一段时间。
恐怕连站起来去上厕所都不好意思让旁边的人让一下了”。
想到这,王洛重新调整了一下心绪。本想掏出手机看下时间,可一瞬间微微抬起的手臂立马就停下了。
他觉得这个看手机的举动会让大妈误以为自己不耐烦。于是他又把手恢复了原位,同时抬眼看向了机舱前端的电子时间显示器。
“呼!幸好!”
“嗯?什么幸好?”大妈不解的问道。
“幸好大妈您提醒的及时,本来我都打算一毕业就去找工作呢,毕竟学校里挺无聊的。
现在听您这么一说,觉得我的想法还是欠妥了。对了,您侄子现在是在哪家单位啊?我想了解一下”。
大妈见这年轻人感兴趣,就又详细的给他描述了一番。
没一会儿功夫,就又有几个大爷大妈陆陆续续地加入到他们的讨论之中。
这些大爷大妈平时的主要话题就是住房、养生、物价、子女的工作和孙子孙女的读书问题。偶尔也会为世界格局、国家政策等重要问题而争论的面红耳赤。
坐在王洛前排的老大爷越聊越兴奋,要不是旁边的老伴一直在提醒他有心脏病,不然这位老学究打扮的大爷怕是要直接翻过座椅,坐在王洛腿上聊了。
“小伙子,你听你大爷一句忠告,一定要接着读书。
如果没有经济上的负担,千万不要急着出来找工作。
我跟你讲,大爷我以前可是我们镇唯一的大专生。
你可别看不起大专,在我们那个年代,只有考不上大专的才会去读大学,因为那会儿国家需要专业人才来搞经济嘛。
后来我风风光光当上了我们厂的科室副主任,可也没过几年吧,大学生又变成天之骄子了,当时可把我给气的哟!
我寻思着这样不行啊!于是我就利用休息时间自学了红联语…”
一旁的老伴赶紧打断道:“什么苏联语,人家都解体多少年了,现在叫上北语。”
老头一脸不屑地说:
“那怎么能跟红联比啊!那谁不也说过‘谁不怀念红联,谁就是没良心’这句话吗?不过可惜了,红联解体后学那玩意儿就没用了。
如果当初我学的是大洋语的话,那我现在不就是高级工程师待遇了嘛!”
王洛看着老大爷懊悔的表情,心想:
“完整的一句话是是‘谁不怀念红联,谁就是没良心。谁希望红联回来,那就是没脑子’。
后半句你咋就不说了呢?”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跟王洛提出了许多建议,并对当前就业政策发表了独特的见解。现场气氛那叫一个“和睦融洽”!
不过这场“轻松愉快”的探讨也就持续了不到二十分钟。
到饭点了,年轻漂亮的空乘小姐准时推着餐车走了出来,依次给旅客分发餐食。本来激烈的探讨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王洛只要了几个餐包和一杯饮料,毕竟这么困也吃不下其他什么东西,但到目的地还有很长的时间,就随便吃点垫垫肚子。
旁边的大妈见状关心的问王洛是不是不舒服?王洛便把熬夜写论文的事告诉了大妈。
“难怪你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熬夜可太伤身体了。你吃完就先睡会儿吧,我们吃完也得睡午觉,就不吵你了”。
王洛笑着点了点头。
果然,在空乘把餐盒都回收完以后,大部分旅客也开始陆陆续续地闭上眼睛休息了。
也有个别不想午休的年轻人也自觉的带上耳机听音乐或自顾自的看书。
前排有两个大妈吃饱喝足后又要开始畅聊。王洛旁边的大妈见状后连忙从包里掏出两张面膜递给她们。
“这是我表弟家闺女买给我的,说是进口货,来试试。”
前排的两位大妈不知道她的真实意图,但一听说有免费的进口面膜用,立马笑嘻嘻地接了过去。
王洛感激地冲这个大妈笑了笑。
就这样,机舱彻底安静了下来。
等航班落地,天也已经快黑了。
王洛和那几位大爷大妈告别之后就拖着行李箱走出了机场隔离区,才出门就看见来接自己的康纳。
“锚?就是修途禅师教你那个吗?倒是听你们交谈的时候提起过,具体是什么能给我说说吗?”
王洛抓了抓头想着怎么给康纳解释这个比较抽象的概念。
“康纳,你知道赤龙国的修者和智者在修行上有什么不同吗?注意,只是修行这一方面”。
康纳思索了一会儿,不确定地说道:
“我只从电视里了解到修者看起来挺自在的,平时喜欢打坐练功。
智者的话戒律挺多,有些修行很艰苦。
智者相信这辈子受的苦越多下辈子就越幸福,不过我一直觉得这是阿育王时期,贵族为了更好的统治才为此推广的”。
“很好康纳!你知道这些我再跟你解释就简单多了。修者讲究顺其自然、逍遥自在。
他们的修炼理念是气神为丹、躯体为炉。得练气、修心、锻体,所以对身体的保养看的很重。
而智者相反,他们认为身体只是躯壳,要修炼的是心性,而修炼心性最好的体现就是‘锚’。
如果你要理解‘锚’就要先理解一句话,‘你是你自己的旁观者’”。
王洛说完看着康纳,等着他消化这句话。
“你是你自己的旁观者?”
康纳也跟着小声重复了一遍,然后开始手插裤兜低着头来回踱步。
“你是你自己的旁观者,我是我自己的旁观者?”
顿时,康纳好像明白了什么。
“是不是说我要用旁人的视角来观察自己?或者说把我此时的意识单独分离出来然后观察着我本身?
就像《黑镜子》那样?”
《黑镜子》是一部木船国的电视剧,这是康纳推荐给王洛的一部“外语教材”。
其中有一个故事是说,在未来,科学家能把某个人此时的意识单独提取出来,而被提取意识的人也不会有什么不适和影响。
被提取出来的意识依旧有思想、有记忆、有感受,只是没有身体可驱使,就好像植物人,但和植物人又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就是被提取出来的意识没有时间概念,只要储存在特定的设备里就会永远存在,而且不用睡觉休息。
因为需要休息的只有身体,我们在睡觉时大脑会做梦,心脏依旧在跳动,肺叶依然在活动。
而意识本身就没有具体的形态,更没有损耗修复这一说。这样,意识也就会一直存在。
剧中,被提取出来的意识就好像被判了终身监禁,受着无休无止被束缚的折磨。
“好像有这么个意思,但是又差那么一点。
我对‘锚’的理解更倾向于在特定的情况下出现另一个我,一个更理智更客观的我。
或者说,感觉像是一个磨练的更加成熟稳重的我来提醒现在正处于理智被情绪带着走的我”。
康纳嘴里叼着烟,一只手抚摸着自己下巴处的胡须一边陷入了沉思。
来回踱步了几圈,康纳不确定的说道:
“你说的这种感觉让我想起了一部电影,《搏击俱乐部》。
但电影里的男主角是精神分裂,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产生了一个令他内心潜意识所向往的另一个自己。
而你,你是经过刻意练习后所产生的效果,是有意识的。
就好像《盗梦空间》里的那个富二代,在刻意的潜意识训练后,梦里出现了保卫者。这是一个很值得探讨的学术问题。
这样吧,能不能告诉我修途禅师教给你的方法?”
王洛笑了笑,说道:“这就说来话长了,咱们先找个地方吃点?”
康纳也站起身说:“走吧,我带你去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味道也一定能让你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