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那边,自从练剑炼丹均获大成,无量山的名声,也渐渐响亮,不时有各地的英侠豪杰,前来拜访。这也不必细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只说鸿蒙界上,有一个不错的所在,那地方也是靠海,名叫天澜海。这天澜海乃是鸿蒙界沟通四方的一片海域,经商往来,投师靠友,若行水路,都要经过天澜海。天澜海陆地之上,也是广袤异常,此处陆地别的也还好,就是陆上火山林立,恶沼遍布,一年分不出春夏秋冬,火山发时,便是夏季,热浪灼人;火山不发,平静安宁,可称春季,万物生发;若是遇上天澜海上起了海啸,便是秋冬两季,巨浪遮天,冲走生民,冲走牲口,地里收成,百不存一。久而久之,天澜海地方虽是富裕,却没几人愿意去往安居,好大一片物产丰饶的地方,竟然渐渐荒废了下来,海上行船,但经过天澜海的船只,莫不远远避开,宁愿绕道数百里,也不愿从此经过。
顺民百姓俱都迁走,怙恶不悛的亡命之徒,倒纷来占据。这些打家劫舍的亡命徒,今日过了,不知明日还有没有性命看得到升起的太阳,都是提着脑袋过日子的,也就不在乎地域的艰险,三个一伙,五个一群,来到天澜海内,抢劫害命,夺货要钱。被迫经过的船队,若非船上配有自己的守备队,是绝不敢轻易靠近天澜海的海域的。这么一来,天澜海陆地上的百姓只好拖家带口,四处逃亡,可怜好一片富足之区,闹得个千里赤地,鸡犬不留。
髯翁所谓“时势造英雄”,土地荒废,人民逃离,其中一定有热血之士,要起来抵抗强暴,保护家园。就在天澜海陆地西面,有一座金鼎山,山下有个陆家村,村中五六百户人家,俱都是姓陆的,没有外人在此居住,有也是那些以前收山货海货的商人临时租住。自从海盗横行,巨寇横生,几年之后没有了商人往来,就仍只剩了陆家村的老老少少,困居在此。如何说“困居”?原来陆家村所处的位置,恰好是个巨大的港口。此地兴盛之时,一天的客货船只,总有万千条出港进港,海盗和强梁来到此地,杀人害命,包娼庇赌,卖空买空,做起一本万利的黑市生意,久而久之,良民远遁,港口无商。那些穷凶极恶的强盗没有了进项,就开始屠杀当地百姓,抢劫他们毕生心血积累的家财。陆家村的青壮,大都出海逃亡,留下村中的,多是腿脚不便、老态龙钟的耄耋和黄髫小儿。村中不堪其苦,自发组织人手,保护自己的家园,死也不愿离开故土,这就是“困居”的由来。
话说这陆家村中,有一户人家,家中以陆大成为长,带着妻子陈氏,并有一双儿女,儿子在长,名叫陆家良,女儿在幼,名叫陆家橞。这陆大成年轻的时候做过富贵人家的保镖,身上有几百斤气力,年纪老迈,辞职回家,清贫度日。好在一双儿女俱已渐渐长大,跟着陆大成苦练武功,竟也小有成就。陆家良长大来身似铁塔,浑身有使不完的气力,走起路来,呼呼风响,陆家村的人都称他“黑旋风”;二小姐陆家橞却是练剑三年,心灵手巧,兰心蕙质,得父传授,学成剑法,聪慧美丽无比。
你道陆家村这么一个大村落,为什么一次一次,对外来的欺凌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原来陆家村这五六百户人家,以村中一条绿蚁河为界,分成“南陆”和“北陆”,其实拜的都是一个老祖宗,并无什么分别。只是南陆更靠金鼎山,北陆更近天澜海,时日一久,成了南穷北富,两家本是一宗,竟因一个钱字,开始生分。到了海盗上陆,巨寇横行的年代,北陆因为有钱,拿钱结好盗匪,自然平安无事;南陆清贫,没钱供给,海盗强梁欺软怕硬,经常遭到祸害的,便是南陆村的村民。就在这当口上,陆家兄妹的父亲陆大成,竟在一天外出回家的路上,给人暗算了。回到家中,挨了十几日,竟自一命呜呼,抛下年幼的两个孩子和妻子,撒手归西。
话说哪一个有担当的男人,都是家中的顶梁柱。陆大成一死,陆家便是塌了半边天。娘儿三个,哭得死去活来,天昏地暗。好在当地村民民风淳朴,一听陆大成家里出了事,不论老少贤愚,皆来帮衬,好歹把陆大成入土为安。陆妻陈氏,经此大变,也一病不起,剩下两个十一二岁半大不小的娃娃,泪眼相看,凄苦哀嚎,不知如何生活下去?
就在这时,陆家来了两个人。这两人是先后进门,前面来的,是陆家兄妹的好朋友,也是同宗的兄弟,名叫陆家骏。这个陆家骏是个满脸是油的小胖子,住在北陆,因为家中累世经商,家财万贯,七代单传,只此一子,家里看得如宝似玉一般。这陆家骏也没什么大好志向,一天到晚,只是吃喝玩乐而已。可喜这个小胖子虽是生在势利眼的商人之家,却还心地纯良,没有半分其他纨绔子弟的骄横跋扈。因为他心肠好,又喜帮忙,因此和陆家兄妹十分合契,南陆的村民,从不因他出身在北陆,而轻蔑他、排斥他。陆家骏来到陆家良的家中,却是想告诉他一件事。原来陆大成给人暗算,竟似是陆家骏家中一个来路不明的教师爷,名叫成大通的所为。你莫看陆家骏外表看去胖乎乎的有点傻的样子,其实还有几分心计。陆大成受伤之后,陆家骏曾来看望,问起来由,陆家良只知道父亲身上中了飞刀,刀上有剧毒,还把飞刀拿给陆家骏看了一眼。陆家骏一看,大吃一惊。
原来那飞刀,和陆家骏家中的教师爷成大通所用的飞刀,几乎大同小异。只是成大通随身携带的飞刀没有刀穗,陆家良给陆家骏看的那把飞刀,却带着一条寸许长的黑色穗子,刀身漆黑无光,显见是在毒液中泡过。陆家骏毕竟是没什么见识,陆大成死后,他越想越不对劲,越想心中疑点越多,心想父亲陆大明和陆家良的父亲陆大成彼此结怨很久,双方口舌之争还在其次,好几次在家族的祠堂里还大打出手。虽然两方的父辈闹得很僵,却没影响过陆家骏和家良家橞的往来。他想陆大成应是没什么仇家的人,怎么莫名其妙就遭了别人的暗算,难道是父亲请了成大通做杀手,暗害的陆大成?有了这么些疑点,陆家骏怎么也是坐卧不安,他不敢向父亲去求证,更不愿接近脸色阴鸷的成大通,便只好借祭奠之名,跑来见好兄弟陆家良和小妹妹陆家橞。
陆家骏见了家良和家橞,刚刚给陆大成的灵位上了香,行了叩拜之礼,只听门外脚步杲杲,又有一人出现在三个小伙伴面前。
来的是个满头白发,手拄龙头拐杖,身穿月白僧袍的老尼姑。这尼姑身材高大瘦削,虽是老迈,脸上的肌肤就如同二十几岁的少女一般,放着柔和的光泽。陆家兄妹以为老尼姑一定是认识亡父,连忙向着老尼姑行孝子之礼,口称:“家父不幸亡故,蒙大师远来看望,实在感激莫名。”说着咚咚咚的就叩起头来。
老尼姑听了呵呵一笑,说道:“你们误会了,贫尼不是为了令尊来的。”
陆家橞连忙说道:“也足感大师盛情。”
老尼姑笑着拉着陆家橞的手,说道:“我是为你而来。不知你有没有想学功夫,将来给天澜海上受苦受难的百姓主持正义的心思?”
陆家橞一愣,说道:“我们跟先父学过武艺了呀。”
老尼笑道:“贫尼不是贬低令尊的武功,请你不要误会。贫尼所说的功夫,是可以飞天入地,踏海而行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