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小区的电路不是很稳, 灯管总是一闪一闪。
滕丝雨的思绪被这毫无规律的闪烁拉回现实。
游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你问我答。
氛围不算十分浓厚,好在并没有冷场。刚开场,蒋素婉就接连抽中两张鬼牌, 林昭像是为了故意让她出丑,问她第一次告白被拒是什么时候。
她脸色微变, 颇为尴尬的笑了笑“你觉得我这张脸看着像是会主动倒贴的类型吗”
林昭笑着提醒她“当着这么多观众的面,可不能撒谎哦。”
蒋素婉牙都要咬碎了,要不是摄像头对着, 她真的会直接爆发, 卷起袖子和林昭大战三百回合。
“哈哈哈。”她羞涩的捂嘴轻笑, 企图用这种方式来减少尴尬,“好像是上周吧。”
林昭挑眉,吹了下口哨。
就差没直接在脸上光明正大写下“嘲讽”二字了。
到了第二轮,蒋素婉一颗心时刻悬着, 生怕鬼牌又被自己抽到。
直到那张黑色的牌被周凛月翻开, 她才松了一口气。
刚被林昭摆了一道的怒火此刻直接转移到周凛月身上。
蒋素婉不打算放过她, 逼问道“第一次分手是谁提的”
没有直接问她有没有谈过恋爱,而是直接问分手是谁提的。
一个问题能够同时得到两个答案。
周凛月男粉很多, 大多数都是男友粉。
或许是她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不食人间门烟火的清冷。
所以大众默认她没有谈过恋爱。
蒋素婉才不信她一次都没谈过,她就是要借着这档节目揭开她所有的伪装。
林昭皱眉打断她“你问的什么鬼问题, 换一个。”
蒋素婉不依不饶“我又没问你, 我问的是月亮。而且你刚刚问我问题的时候怎么没说换一个林昭,你可不能太双标。”
这话一出,就算林昭想帮周凛月说话都没立场了。
这样的问题,周凛月迟疑地抿唇,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紧闭着的房门。
晌午的太阳正晒,客厅窗帘早被拉开。
木地板上铺开一层亮色的暖阳。
每个人都沉默等待的安静当中, 周凛月轻声作答“我提的。”
众人从这三个字里得到两条讯息,所以,她不光谈过恋爱,甚至还甩了对方。
自从父母离婚之后,那是他们第一次发生那么吓人的争吵。
周凛月在房内,一门之隔,听见母亲在客厅里面砸东西,以及她歇斯底里的嘶吼“你就是这么照顾凛月的如果不是我看了她的手机,你是不是永远都发现不了”
周凛月有记忆起,他们的争吵频率保持在一周五次。
家里的碗碟半个月就得重新置办一次。楼上楼下的人甚至已经习惯了他们的争吵。
从前还会过来劝劝,时间门长了,也只是在周凛月将那些碎碗碟包好拿去楼下扔掉时,笑着和她打声招呼“幺儿,你爸妈又吵架了”
周凛月沉默一会,点了点头。
可没有哪次争吵,比那天的更加激烈。
“你还有脸说,凛月判给我之后你有管过她吗包括接她上下学,送她去训练,这些不都是我在做你偷看孩子手机你还有理了是吗”
这话像是触碰到她的逆鳞,女人声量拔高“什么叫偷看,她是我女儿,她在我这儿有什么要不是我看了,这段恋情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我说她青荷杯怎么犯了那么低级的错误,我看就是被早恋影响的。”
“你既然这么关心她,当初怎么不把凛月留在身边宁愿打官司都要和我争凛绪。”
“还好我没有把凛绪留给你,孩子在你手上只会被养废我当初怎么就瞎眼看上你这么个无能的男人。”
“我无能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争吵演变成无端谩骂,和相互指责。
周凛月蹲坐地上,捂着耳朵,不去听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爱人,深知什么话能变成刺穿对方最锋利的剑。
直到后面,好像还动手了。
妈妈哭着离开,爸爸顶着被挠到满脸血的伤口进来。
没有严厉的呵斥,他心平气和的告诉她“你还小。”
可是她已经十八岁了,过了九月,她就会成为大一的新生。
她张了张嘴,她想告诉爸爸,秦昼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可那些话最终还是在爸爸失望的眼神里,尽数吞咽。
他们只是习惯了掌控她的人生。
一旦发现她偏离了原本规划好的航道,就会觉得自己的威严遭到了侵犯。
周凛月从小就是在这样的高压下长大的。
窗外是厚重的夜色,远处的灯光让天空呈现空灵的幽蓝,几粒星星单调的挂在天上。
他们从白天吵到了晚上。
爸爸说“你是我和你妈妈全部的希望和心血,我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对吧”
他们让她知道,他们今天的争吵都是因为她。
并且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她分手。
周凛月突然想到他们刚离婚的时候,为了争夺抚养权闹得不可开交。
持续半年的官司。
为了争夺姐姐的抚养权。
周凛月就像是失败后的安慰奖,被判给了败诉的爸爸。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凛月还是点头。
她说“好。”
这场雨持续了一周之久,楼下的奶奶说是梅雨往后推了。
往常都是六七月,今年反而拖到了现在。
临出门前,周凛月还是带了一把伞。
是上次见面,秦昼给她的。
手柄是褐色的木头,上面刻着一个她不认识的图案,伞面纯黑。
他将她送到小区楼下,却还是递给她一把伞。
阴晴不定的天,不知道何时又会下雨,哪怕只是百米的距离。
他也怕她被雨淋到。
她从不让他将自己送进去,总是担心被看到。
阴云密布的天,他冲她挥了挥手“进去吧。”
周凛月停下,回头看他“很晚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他垂下眼,笑容淡,刚入夜的天空是被冲刷的克莱茵蓝。
他说“走累了,歇一会。”
那是一段很平静很平静的日子,高考结束后,时间门松散下来,他们每周都会见好几面。
周凛月回到房间门,拉开窗帘往下看。
秦昼还没有走,他靠站小区大门前的石柱,周凛月拉开窗帘的瞬间门,就和他的视线对上了。
他应该一直都看着这间门卧室,直到它亮起灯,直到它拉开窗帘。
周凛月看见他垂放下的左手,有一抹忽明忽暗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