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卿轻轻眨了一下眼,瞧着有些委屈的春鹤鸣,心头微微的怪异起来。
以往这家伙拽的二五八万的,哪里露出过这种神态,清冷的白皮上泛着微醺的粉红,眼睛湿漉漉的,总想让人狠狠的欺负一番。
长卿估计,明日若这家伙想起今晚上把所有的事情都吐了出来,只怕得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长一段时间不露面。
毕竟,自己会嘲笑他。
春鹤鸣伸出手扯了扯长卿的衣服,有些不开心的说:“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他趴在桌子上,下巴搁在手上,湿漉漉的眼睛巴巴的看着长卿:“徐烬欢,咱俩认识这么久了,都没听你说过你以前的事。”
长卿回想了一下,笑着说:“其实也没多大好讲的,我家祖辈皆是为国而战,几乎全是葬在了战场上,到了我父亲这代,父亲幼时不慎落水导致体弱多病,不能从军,直到我出生,家里面的人才又看到了希望。”
“我头上有两个姐姐,儿时我便一直和姐姐们一起练武,姐姐们怜惜我年龄最小,每次都留手,但被祖母知道了,将我们狠狠的责罚了一顿。”
徐家一门忠烈,就连女子也曾上过战场,徐烬欢死在了权谋的斗争中后,朝廷和外敌爆发了一场激战。
徐家大姐请命出征,惹得夫家大怒,直接留下了一封休书,奔向了战场,最后死在了战场上。
徐家二姐下场也不怎么好,一直想要为自己的弟弟洗清罪名,在一次回家探亲的途中,遇到了山匪,生死不知。
长卿已经派人写信回家,大概徐家的两位姐姐已经启程来京城了,仔细的算一算,不日就要到京城了。
春鹤鸣开口道:“挺好的,过段时间,我也该回一趟家。”
长卿望着空中的一轮长明不灭的明月,默默的喝了一杯酒,心头难得升起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人海未见之时,我亦独行在这城市,料峭,春醒,酷暑,骤雨,寒意四起,大雁南飞,而后,大雪,寒风,斗转星移,人间寒暑,如此之后,才得蓦然回首,四目相对。”
春鹤鸣微眯起眼眸,随即说道:终有相见之时,你亦不再孤行于世,春芽,夏涤,秋篱,冬绒,相思四季,待雁北归,你我,相遇,缘起,星辰月笠,春秋旖旎,自此以后,才可白头相许,永不分离。”
两人笑了一下,敬了对方一杯。
一阵晚风吹来,春鹤鸣冷得颤了一下,听着沙沙的竹声伴着风声,看着旁边的长卿周身挥之不去的清冷,好似旁人翻山越岭都无法抵达一般。
就像,明明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隔着那无法跨越的距离。
大概是,让人挺绝望的。
他忽的闭上了眼,索性假装睡了过去,好似在想些什么,又毫无目的的想着这世道上的往往。
直到身边细索的声音响起:“春鹤鸣?”
春鹤鸣眼睫微微一颤,还是没有睁开眼,便听到清润的话音落下:“要不直接扔在这里吧,最多有些伤风,一副药下去就好了。”
春鹤鸣:“……”
缓缓睁开了眼,醉意朦胧的看着眼前的少年,瞧着对方戏谑的目光,轻轻的叹了口气,才把软绵绵趴在桌上的身体撑起来。
“徐将军,若是明日我感染了风寒,我就天天往你的屋里面窜,让你也感染上。”
长卿轻轻瞥了他一眼,伸出手拿起了一坛酒,灰黑檀色坛口被青芷白玉般的手指轻轻的扣着,修长分明,莹白如雪,在惨白的月下美得如同一幅画。
她也不管要撒酒疯的春鹤鸣,独自的提着酒坛走着,这才发现,出来时还微微垂柳树枝桠上的弯月,此时已经皓月当空,并且有微微下坠的倾向。
被春鹤鸣这么一闹,她早已没了醉意,便去了书房,提起笔练了会儿字,最终就在书房歇下了。
这一夜,众人惶恐不安,也皆是难以入眠。
太子南宫清面色暗沉的坐在主位上,瞧着旁边的心腹,声音阴狠:“这一次的春朝宴会上发生的事,父皇虽然还没有责难于我,但明日的朝堂只怕免不了发落。”
底下的众人皆不敢说话,唯有七皇子缓缓的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开口的:“皇兄,这件事是怎么都遮不下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将这件事降到最低,明日一早你就先进宫,给皇后请安……”
待七皇子说完后,旁边的一幕僚也开口道:“还有那位美人,太子还是调查清楚再放在身边,只怕是其他人的眼线,就算不是,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勾搭太子,也不该将这祸害留着。”
只能说这个幕僚胆子确实大,竟然妄论太子的私事。
南宫清确实有些不太高兴,加之那位美人确实很得他的喜欢,就这般给舍弃了,他很不舍得。
但他在太子位上多年,不满的神色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便是郑重的起身,朝着这个幕僚的抱拳行了一礼。
“今日之事确实是孤之错,感谢先生指出,孤必吾日三省吾身,时刻将先生的话记在心上,还望各位先生,与孤一起成就大事,让百姓国泰民安。”
那位幕僚连忙起身回礼,诚惶诚恐的说:“在下万万担不得太子行如此大礼,必,肝脑涂地,助太子登上大位。”
周遭也俱是一惊,没想到南宫清竟这么放得下身段,这么干脆的承认错误。
作为太子,南宫清是有身份上的优势的,他的身边也从不缺才华横溢的幕僚,甚至可以说,只要他愿意,有大把的世家优秀人才愿意投入他的麾下。
南宫清此番行为,让原本对他白日宣淫有些不满的群臣都歇了心思,只觉得被如此看重,恨不得将脑袋摘下来送给南宫清。
士为知己者死,大概就是如此。
带众人走后,七皇子整个人松懈了下来,像是没骨头一样躺在椅子上。
“皇兄,那个徐烬欢要一个交代,只怕咱们还不得不给个交代。”
南宫清微微沉吟了一下,随即说:“明日我让婉清准备些礼,送去给五皇妹,看能不能拉拢她。”
“还有上次从地方上提拔上来的两个官员,梁志的老母已经接到了京城,你多照看一下。”
七皇子微微挑眉:“我记得他,不是还有个许青山吗?我记得皇兄你还想为他安排一中婚事来着,还把上次城外偷盗案的功劳安在了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