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富力却不强,冲动多冷静少,坏事有余成事不足,唉——”赵鞅长叹一声,语气满是懊恼。
“因为一件事就全面否定自己,大可不必。”董安于十分不赞同。
“实在是——”赵鞅用力摇头,“要不董叔说说,爷爷父亲可曾有过同样愚蠢的行为?”
“世上既无相同的叶子又怎能指望有相同的作为?”董安于不以为然道:“老将军遭遇家族变故,一生惟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个错误又把整个家族带入绝境;少将军性格温良,为人处世都严谨守礼,多得老将军所传;到了宗主,已然可以喘口气,自然是任心所行,不拘泥于过往。”
“只怕我一不小心又会重蹈覆辙把整个家族拖入深渊,万一——”赵鞅紧锁眉头道。
“绝无可能!”董安于说得斩钉截铁。
“何以见得?”赵鞅直视董安于,一脸迷惘。说实话,他都没把握的事,董叔为何如此坚定?
“你是赵家的继承者,你的身上流淌的是无畏勇敢的血,天生就自带使命感。无需提醒,自动挑起重任,绝不退缩,也不会轻易认输。”董安于轻轻一笑,“你所遇到的挫败不过是座小小的山丘,待你飞越千山抵达顶锋回头再看,这些都不值一提。”
“话虽如此,截止目前,我所做的事情,不过是例行的诸侯会盟,率兵征伐。原本是无功无过,谁知对卫结盟一事却因逼之太甚激起卫侯反弹,卫国非但没有回头,反而跟齐国走得更近。唉......”赵鞅哀声叹气道。
当初,晋国要派人与卫灵公结盟,此事由赵鞅负责。他召集麾下能者贤良,请他们自荐或推荐人选完成此事。结果,涉佗和成何自告奋勇前往。
双方约定,与卫灵公在鄟泽会盟。
按照先尊后卑的原则,理应由晋国执牛耳。执毕,成何口中嘟嘟囔囔,大有轻视卫国之意。卫灵公虽不满,为了顾全大局,只得充耳不闻。待到歃血时,涉佗的举止更无礼——他故意推开卫灵公的手,盟誓用的血顺着卫灵公的手腕流出来。
卫灵公大怒,拂袖而去。
“二人行为的确太过,却非宗主指使,何错之有?”董安于更是不解。
“不......我有责任。”在董安于面前,赵鞅向来坦诚以告,“临行前,我对二人说,卫国区区小国,竟敢背信弃义,可谓不知轻重之至。二人听闻,已然明白,对卫国可轻视折辱,令其羞愧难当,最终不得不屈服。”
“虽然如此,二人的行为仍要视当时的情形而定,不能一味穷极羞辱。”董安于分析道:“总要察颜观色,审时度势吧?”
“有我的怂恿在前,他们定是无所顾忌,哪想这么多?”赵鞅十分自责,“是我低估了卫侯,以为只要冷言冷语威逼要胁,他会知难而退,回心转意。想不到......”
“卫国这位君主,继位以来便处处与众不同,不能用常理估量。”董安于站起身,走到窗前,转过头,“从他接过国王大位的那天起,事事出人意表,令人应接不暇。”
赵鞅轻轻点头,表情无奈。
董安于继续道:“六岁孩童,被命运选中成为公室继承人;十一岁,以国君身份到我国聘问,贺我新君即位;十九岁,平四家叛乱,掌控大局,内外皆平,上下悦服;“召陵会盟”上,卫国本在蔡国之后歃血,他命大臣说服王室重臣苌弘,力陈本国国力远在蔡国之上,最终,卫国在蔡国之前歃血。”
“不仅如此——”赵鞅接过话题,说道:“当年鲁国出兵助我国伐郑,往还皆从卫行且不借道。卫侯得知,怒气翻腾,誓要报复鲁国。幸有忠直老臣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所幸,卫侯采纳了老臣的意见,这才避免了一场兵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