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红日西垂，看不到云。

王轩坐在院门的门槛上，直勾勾盯着面前街道上的车水马龙。

王都的繁华有他们一份功劳，吱吱呀呀的，人气昌盛。

他的思绪回转，突的想起多年以前师傅还在的时候，每每训练结束用过晚饭后，他都会在此处坐上一会儿，惬意的感受一下活着。师傅也常常信步至此，再同他聊聊天下，聊聊人生。

师傅为何一直想要他有一把水云剑呢？

按道理说，师傅之前也是锦衣客的一员，只是老都老了，没能升到队长，以他的能力肯定会心有不甘，但师傅讲话时的字里行间总会漏出并非如此的样子，让王轩觉得神秘。

对于师傅他真的了解不多，就连死的时候他也没见到，下葬仪式上来了不少陌生人，一概不识，仿佛两个平行时空之间的一点点交际。

感慨万千之间，王轩抬头望了望天色，起身向翠微阁去了。

不巧的是今日袁湘湘得当霜儿，她的屋子里有客。

王轩和驼背老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等待着时间过去。王轩是偶然间知道驼背老人也姓王，便问出以前没问过的话道：“王老，我们王姓不分家，也不知道祖上会不会是亲戚？”

驼背老人眯着眼，看不出表情道：“也许吧，反正我一直孤家寡人，从没亲戚。”

王轩笑道：“你这里有什么故事可以讲的？”

驼背老人声音沙哑道：“呵呵，我这类生活在下水沟里的人，能有啥故事，每天不都这样，收拾收拾不听话的蠢货而已。”

“你是怎样折磨她们的，为何叫声那么凄惨，却没有伤痕？”

“那就是我的秘密了，凭啥给你说。”

王轩喃喃道：“这不是闲聊嘛，打发时间。”

“呵，你那五千两银子攒的怎么样了。”

“你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嘿嘿，你是不是对这霜儿有意思，想娶回家当媳妇。”

“这怎么可能，我可不敢。”

“嫌人家脏了？”

“我这类人还配嫌弃，人家没被我们抓住之前可是执剑君子的孙女，映湖山庄的掌上明珠，就算落得如今下场，我还是配不上。”

“所以你真的是因为心里愧疚？”

“当然，人家也确实倾国倾城。”

驼背老人哈哈大笑，喃喃道：“你倒是老实，直接就承认。”

王轩摸了摸后脑，惭愧的笑了。

终于，袁湘湘的客人似乎是走了，本来明亮的屋子轻轻暗了下来，轩窗支起，棉帘飘出。似乎在追寻冬日里清爽的空气。

王轩蹑手蹑脚的挤进屋内，并不敢将门开的太大，弄出动静。毕竟他稍微有点大动作就会引来袁湘湘歇斯底里的谩骂。

尤其在接过客人后。

圆桌上的火炉散发出温暖，袁湘湘平静的坐在那里怔怔出神。王轩款款坐下，拿起倒置的茶杯就要倒水喝。袁湘湘突的道：“你为什么脸皮这么厚？”声音平淡，了无生气。

王轩又将茶杯放了回去道：“对你只能脸皮厚点了。”

袁湘湘猛地转过头来，盯着王轩，眼眸深处的恨意涌出，声音很低的道：“你知道我有多恶心吗？”

王轩见状，默默的低下头，喃喃答：“知道。”鸵鸟将头埋在地里，就什么都逃避了。

袁湘湘看着他！就这样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被扎满针的小人，实在找不到还有哪里可以下手，如何才可以让他痛。

她跌宕起伏的胸口，将全身的疲惫垂入心里，痛恨与悲伤翻涌出脸上，惨白惨白的。咬牙切齿道：“你什么时候会死，我只希望你赶紧死！”

王轩低声道：“别着急嘛，快了。”仿佛应对催促自己的大人一般，俨然孩童样的装腔作势，来了这么一出。

原本沉重的气氛顿时泄了。袁湘湘闻言一愣，看见王轩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涌出的气息立刻落下，竟是突的有些想笑，这厮是在撒娇吗？

她呆了一下，情绪闪过，还是扬手扇了王轩一耳光，狠狠道：“你给我滚。”

王轩捂着脸，慢悠悠的走了。似乎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等待这个结果。

尴尬的来，捂着脸走。整个流程已然形成习惯。

驼背老人看着王轩走来，嘲笑道：“轩哥，你这到底是第几次了？”

王轩白着眼不说话，快要出后门时突的转身道：“王老，咱两都姓王，你应该不会把我的事到处说吧。”

驼背老人一噎，奇道：“以前怎么没见你担心过？”

王轩一只胳膊倚在门上，半斜着身子，不好意思道：“这不才想起来嘛，你不会已经说给很多人了吧。”

驼背老人哈哈大笑道：“你觉得我能见到谁，除了李妈便是这些姑娘，真是杞人忧天。”

王轩自己也笑了，不禁回头望了望袁湘湘的轩窗，那里棉帘飘动，好像刚有人掀开它又放落。

心里想着：“我当这出气筒也没啥，就是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她从这炼狱中出去呢，五千两啊，那可是五千两！”一边想着一边推门去了。

袁湘湘靠在棉帘后面，一副差点被发现的模样。

突兀的，她怔住了，自己怎么会是这个反应？随即恼怒起来，不知道恼怒的是什么，于是她又开始砸东西了，把这个肮脏的世界砸烂。

从翠微阁出来，王轩并没有回家，而是直奔城防司。他想当一个赌徒，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交差升职，哪怕有梅娘的威胁。

可正当他快要到达城防司时，一个声音再次出现：“你来这里做什么？”

王轩心里一紧，听声音仿佛是花露院见过的那个黑衣人。于是轻轻转身，看到一大片黑暗。沉默不语。

“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