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来最镇定,在办公室待了很久,乱七八糟问了很多问题,她想也许只要稍微再了解多一点东西,她就可以帮到宋承欢。
上一次不就是她把人唤回现实来的么。
朴秀英很想闯进病房,她快被一连串的变故搞疯了。
才一天没见,宋承欢居然就像个无法自理的病患——躺到了所有人都在围着窥视的病房。
她一直在跟病房门口的医生讨价还价,爆发起来,一双眼睛更接近烧红的热炭,她无法忍受不能明了不能接近的事物,其实她私下从不这样,今天不同,今天被封锁起来的,是她一向心疼亲近的宋承欢。
经纪人从公司赶到医院对面的就是这样混乱不堪的局面,她把朴秀英从病房门口带走,又发消息给王艺琳让她带康思琪和她一起下楼回公司。
“我们先回公司,有事情需要你们表态。”她简短说明。
“承欢姐永远都是我们组合的一员。”朴秀英回答得十分迅速,她不过听到让她们回去的命令,就可以猜想那些商人说了什么混账话。
“我要回去看承欢姐。”她颇有些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架势。
“珠贤也需要你们回去。”经纪人无奈地打开车门,“我们过后再过来。”
宋承欢一直都处于抽离状态,吃了安定之后也不到十几分钟又睁开眼。
虽然依然没有半点生气,还是一次次睁开眼睛朝眼前的人悲凉地微笑,这样的画面多少有些瘆人。
孙父已经跑了很多地方,打了很多电话,又特地开车去其他医院拜访他的以前的朋友——总要想办法先把人拉回现实世界。
只有宋承欢长姐一直留在那里,没有吃东西,也没有离开半步。
责任医生又过来问她一些事情,她没什么条理,回答了很多宋承欢以前的爱好,说着说着才发现自己了解到的也不过只是多少年前的妹妹,她作为长姐其实很不称职。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带她回家?”她只有一个问题。
“至少,等她先从这个状态走出来。”医生也很无奈。
长姐眼神迷茫,她又问:“那她什么时候能走回来。”
医生摇了摇头:“不知道。”
一行人坐上电梯赶到会议室时,会议已经结束,除了门口有两个还在激烈交谈的工作人员,就只剩下一直坐在原地的裴珠贤。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前一秒耳边还残留一句:你作为队长不要忘记顾全大局,后一秒就只剩下一点嗡嗡的声响。
她看向窗外郁蓝幽远的天空,那里很奇怪,一抹白云都没有,干干净净的。
会议室里和外面不一样,之前一段剑拔弩张交锋般的余热残留了下来。
所以隔着厚厚的玻璃,裴珠贤也无法得知此刻外面世界的温度究竟是怎样。
她突然有点明白此前宋承欢的心理医生告知的抽离感。
几个人走进会议室时一直没有说话,王艺琳走到裴珠贤旁边才开口:“珠贤姐,会议结束了?”
“嗯。”
“你们说了些什么?”康思琪问。
“那叫我们回来干嘛?”朴秀英比她们都要激动,她声音最大。
裴珠贤站起来,她动作很从容。
“我和他们谈好了,我有事要宣布。”她严肃认真。
“宋承欢要和我们一起继续完成这次专辑。”裴珠贤眼睛里像是有光,“还会和我们一起登台表演。”
“可是——”
“就到这次活动结束为止。”她冷静地打断。
“可是。”朴秀英心里烦乱——她一件事情都还没搞清楚就又发生了另外一件,她极力理智地回答,“承欢姐的状态根本登不了台。”
“我知道,我和公司协议好了。”裴珠贤说,“等活动期结束她就退出。”
“退出?”康思琪惊徨起来。
“嗯,退出。”
宋承欢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外表瞧着很像是一件易碎的瓷器。
得到了允许之后,宋承欢的长姐终于和医生一起进到房间坐在她身边。
“承欢。”长姐试着出声,“宋承欢。”
可是宋承欢听到了声音只是朝她微微一笑,然后友好又疏离地靠在墙壁上不再动作。
宋承欢在和黑暗对峙,虽然此刻房间外阳光强烈,天空瓦蓝,房间内窗明几净,灯光白亮,她还是在努力和视界里的黑色僵持。
此前她做了交换,交拖出半日清醒,所以再没有多余精力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逃走了。
也许就此变成死去的魂灵,永远无法脱困也不得而知。
她坐在那里开始回想,从幼年探险一样四处造访未知世界开始。到童年嬉戏打闹,哭着闹着长大了一点。然后是少年时到处奔波留学,忍着压力抽条成熟。再到后来义无反顾回到韩国,从零开始重新生活。
她的人生不算长,也没有影视作品里的传奇精彩,拿出来写小说都可能只有薄薄一本。
书里除了那些美好的人像再无可录——她丝毫不希望自己占据稍多几页。
宋承欢以前不知道自己生了心病,哪怕习惯性地漠视自己也觉得无可厚非,知道生病以后,对自己的看法也没有过多变化,不过更觉得不能累及他人。
她给不了多的东西啊,只一点温柔还算体面,她愿意全部捧出来。
所以宋承欢愿意与黑暗换取一分清醒对裴珠贤说那一番话,她不想心上人以为她的病源于她,或者说全源于她。
她是她落寞世界里为数不多的一点光彩,哪怕触碰时会被烫出浓浓青烟,她也无比珍视——她想让这点光干净地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