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王守仁坐在南昌府衙主位上,看着下面跪着的尚廿八,问道:“你就是尚廿八?”
“正是小人!大人饶命!”尚廿八被五花八绑跪在地上,磕头犹如捣蒜。由于他的双臂被反剪,刚磕了两个头便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一旁的众将官们见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王守仁也笑了笑道:“快给尚兄弟松绑!”
左右得令上前为尚廿八解开了绑绳。王守仁道:“尚兄弟,如今丢了南昌,你有何打算啊?”
“回大人的话!”尚廿八依旧跪在地上,“小人没,没什么打算。”
“本官欲收编尔等为朝廷效力,如此可将功折罪,本官便可对尔等网开一面。”王守仁问道,“尚兄弟意下如何?”
“小人愿意!小人愿意!”尚廿八又磕起头来。
“嗯。”王守仁点头道,“但本官收编尔等以前,还需约法三章。”
“莫说三章,就是三百章也全依大人!”尚廿八道。
“甚好!”王守仁摸着胡子道,“尔等原本是土匪,欺压百姓、烧杀抢掠乃是平常之事。如今若被我官军收编便须收敛此等行径,须与民秋毫无犯。”
“这……”尚廿八竟然犹豫起来。
“看来尚兄弟还有疑虑啊?”王守仁一挑眉毛道。
“没有没有。”尚廿八连忙摆手道,“小人不敢。”
“既如此,”王守仁道,“此事交与尚兄弟全权负责,若有差池,本官定拿你是问。”
“小人依大人便是。”尚廿八低着头道。
“嗯。下去吧。”王守仁又转向众将官道,“如今终于攻下了南昌。诸位辛苦了!”
“都是为朝廷出力,谈何辛苦?”邢珣笑道。
“邢子用还是如此精力充沛!”王守仁打趣道。众人又都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王守仁收了笑正色道:“如今南昌已定,宁王必定惊恐。其有两者可选,一乃回师攻南昌;二则回师沿长江北上,不顾安庆,直取南京。”
邢珣道:“南京虽有重兵把守,但去我甚远,消息不畅。若宁王取第二者,南京危矣!”
“一旦南京失守,则宁王便可以旧都之名号令天下,则情势危矣。”伍文定补充道。
“是啊。”王守仁道,“宁王所欠者并非军力,相反,其所收编者皆匪寇也。匪寇常杀人,战力不可谓不强;而天下承平已久,江南犹甚,再加上我等临时招募的乡勇,官军战力恐不及匪寇也。宁王实所欠者乃人心也。若其取下南京,人心则可聚也。如此一来,平叛难矣!”
“依都堂之见,我等该如何是好?”余恩问道。
“若宁王果真北上,我等便应发兵收复南康、九江,与张暗夫会师于安庆,便可与宁王成对峙之势。”王守仁无奈道。从兵部尚书王琼和内阁首辅杨廷和给他发来的书信中,他知道皇帝就要亲领大军从京城前来平叛,到时情形便将更加复杂。
“那宁王若取第一者,回师来攻南昌,则如之奈何?”邢珣问道。
“诸位以为如何?”王守仁反问道。
“自然是坚守南昌,以逸待劳,待宁王来攻,等朝廷平叛大军开到,前后夹击之,则敌必破。”邢珣自信道。
“嗯。邢知府所言有理。”王守仁点点头,却又向众人问道,“诸位可还有其他计策?”
“下官以为,当迎头攻之!”众人中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王守仁看去,发言的是临江知府戴德孺。
“哦?”王守仁眼睛一亮,问道,“请子良详讲?”
二
戴德孺,字子良,号双江,浙江台州人。他是弘治十八年的进士,开始被授予工部员外郎,负责监收芜湖的税款,因为有清廉之名,后来升任为临江知府。他个头不高,性情却十分坚毅。宁王谋反时曾以上级的名义来收他的府印,结果使者竟被他一怒之下斩了。紧接着,他便宣布临江府全府戒严、严防死守,他自己也做好了以死报国的准备——他曾对家人说道:“吾当死守孤城,怎可逃也?若就此殉国,亦不负国家矣!”于是当收到了王守仁的平叛檄文之后,他没有丝毫犹豫便率军来会师了。
他站起来,拱手道:“下官以为,不可坚守南昌不出。因宁王已有南康、九江两府,而南昌则是一孤城,长期坚守后勤必断。朝廷平叛大军若发自北境,路上所需时日我等尚不知,若待到南昌城内水断粮绝援军还未到,我军有全军覆没之险。不如趁其回师急迫、人困马乏出兵击之,我军定可获全胜!”
“好!子良之言正合我意!”王守仁激动地站了起来,“我军唯有主动出击方可获全胜!”
“那我军于何处击之?”余恩问道。
“宁王大军若回师攻南昌将取道何处?”王守仁转过身看着地图问道。
“自然是取水路。”余恩上前在地图上指出了宁王军可能会走的水路,“其必沿长江南下,经九江,入鄱阳湖,再入赣江,不日便可直抵南昌城下。”
“甚好。余守备所言丝毫不差!”王守仁笑道,“依诸位看,何处击之?”
“我军自然是以逸待劳,于南昌城下击之!”邢珣道。
“子用所言极是!”王守仁道,“我军自是当于南昌城下击之。不过若如此,敌大可登陆后休整得当与我再战,本官决不能给敌喘息之机!”
“都堂,那您说何处妥当?”徐琏经过南昌一战,对王守仁已经有了几分敬佩之情,恭恭敬敬地问道。
“镇敏,我还需劳烦你跑一趟。”王守仁对堂下的郏文说道。
“郏文敬听都堂吩咐!”郏文抱拳道。
“你即刻前往吉安去寻伍知府和李都司,叫他们立即领全部水军前来南昌见我。”王守仁道。
“是!”郏文转身便跑着出了大堂。
王守仁转身用手指向地图一处地方说道:“待我水军一到,宁王必败于此地!”
众人看向他手指的地方,那里写着三个字:鄱阳湖。
三
布置完了作战计划,王守仁和邢珣换了一身便服,骑马便上了街。
南昌街头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繁华,这些日子的战乱让百姓流离失所、战战兢兢。如今官军重新夺回了南昌,百姓们也就又有了主心骨,商铺们也终于敢开门了,街上行人也多了起来。王守仁朝邢珣摇摇头叹道:“战事一起,百姓便是最可怜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