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吉安府衙内,王守仁居坐正堂,邢珣、李许清、伍文定、郏文等人分坐堂下。
王守仁眉头紧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堂的地面,一言不发。其他人也沉默着,大堂上一片寂静。
半晌,王守仁终于开了口:“如今九江丢了。依诸位之见,该如何是好?”
李许清站起身道:“末将可率军与反贼决一死战!”
“不可!”邢珣急道,“我等兵少,算上新募得的乡勇不过五万,军械训练皆不足,而反贼共十万余众,与之决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赣州卫指挥余恩道:“南昌去北京千里之遥,难道等朝廷发兵平叛?恐怕到那时,南京早已失守了!”
“这……”邢珣一时语塞。
“要平叛,自然是要与之决战。”王守仁一边思考一边说道,“但绝不在此时!眼下我军战力有限,不可贸然进军。”
“那如何是好啊?”李许清急道。
“时泰,”王守仁看向伍文定,“你去征用吉安和赣州所有的民船、商船,请民夫改造成战船。”
伍文定道:“下官领命!我这就去办。”
王守仁点点头,又对邢珣说道:“子用,我需要你遣人在赣州、吉安、抚州三府广布告示,就说朝廷从杭州、南京、武汉等地所调卫军共二十万已向南集结,将会师于安庆。以此迷惑敌军,更请百姓勿惊。”
邢珣道:“下官领命!”
王守仁问道:“诸位可有人熟识安庆知府张文锦?”
“都堂!下官与其乃是旧时同窗。”伍文定道,“张文锦,字暗夫,山东人。其人正直倔强,宁折不屈,故常常得罪人。正德初年,他被刘瑾下狱,贬斥为民。直到刘瑾被诛方被朝廷重新启用,授郎中,督税陕西。因其政绩卓越,三年前刚刚升任安庆知府。”
王守仁眼里闪过一丝激动,道:“如此甚好!我即刻给张知府修书一封。”说罢,他提笔匆匆写下了一封信,递给郏文道:“镇敏,还需烦劳你往安庆跑一趟。切记,定要交到张文锦知府手中!”
郏文上前接过信道:“都堂放心!郏文这就出发!”
“嗯。”王守仁稍稍松下一口气,“平叛之事成败就在于此了。”
二
早在三年前,张文锦就察觉到了宁王要造反。他那时刚刚调任安庆,正想放开拳脚大干一场,不料宁王派来了使者试图对他行贿。一向铁面无私的他自然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起初他只是以为宁王这类世袭的王爷肯定是因为有一些不法的行径,想要拉拢自己帮其隐瞒而已。后来,他渐渐地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
按理说,宁王属地在南昌,他的所作所为自己全然不知,怎的会特意跨越半个江西省跑到安庆来向自己行贿?于是张文锦在刚就任时便留了个心眼。后来宁王反意已现,整个中国南方官场谁能没察觉?
“报!”一声叫喊打破了张文锦的思绪。
“何事?”张文锦问道。
“有一人自称赣州守备郏文,奉左都御史王都堂之命来送密信。”
“哦?王都堂?王阳明?”张文锦眉毛一挑道,“可矣。快请!”
不一会儿,郏文快步走上堂来,抱拳行礼道:“属下赣州守备郏文,奉命快马传王都堂之信,请府台大人速看!”说罢,他便把书信奉上。
张文锦接过书信,打开看过后点点头道:“不愧妙计也!阳明先生真名不虚传!”他收起信件对郏文道:“多谢郏守备送信!请转达王都堂,文锦定依计而行!”
“多谢府台大人!郏文这就回吉安复命!”郏文道。
张文锦点点头,目送郏文出了府衙,又转头对下人道:“请杨指挥、崔指挥速来府衙议事!”
一刻钟的工夫,安庆都指挥杨锐和卫指挥崔文便进了府衙大堂。
张文锦道:“两位将军请坐!本官有要事相商!”
三人都落了座,张文锦便递上了王守仁的书信。
“妙计!妙计!”杨锐看了信激动道,“王都堂虽非南京六部属下,但奉旨巡抚江西,于国家危难之时又有此妙计,我等自当配合!”
“嗯,我亦有此意。”张文锦点头道。
“只是,”崔文担忧道,“汪知府和曹副使皆言叛军攻势甚猛,难以抵挡,就算此计可行,然宁王终将举兵来攻,届时如之奈何?”
张文锦道:“自是拼死战之。大丈夫为国效力,有死而已,凡能破敌,死又有何惧哉?”
杨锐同意道:“暗夫所言极是!若能平宁王之乱,安定江南,我等虽城破身死又有何妨?”
崔文道:“既然暗夫兄和进之兄皆不畏死,崔文若能与二位一道为国捐躯,犹乐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