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李许清的身影出现在了城楼上。他左手扶着腰间佩刀,右手扶着女墙,哈哈大笑道:“某乃赣州都司李许清,特在此候你多时了!你中计矣!”
池仲容的脑子内嗡地一声,差点落马。他回马欲走,李许清在城楼上弯弓搭箭,一箭正中池仲容战马后臀。那马吃痛,撒开四蹄狂奔起来,驮着池仲容飞奔起来!
池仲容用尽力气想勒住马,却怎么也勒不住。跑出好远,战马也没了力气,一头栽倒在地,池仲容也被甩下马来。
池仲容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只是一味地晕头转向跑去。跑着跑着竟发现了远处的官军,他急忙回身往反方向跑去。一名眼尖的官军发现了他高声叫道:“看!那里还有匪兵!”
他身边的几个官军跟着他所指的方向一齐跑过去,发现了精疲力竭的池仲容。池仲容见已经无处可逃,便拔出了佩刀准备拼死一搏。
余恩正在清点俘虏人数,忽然听得这边有人叫嚷喧闹,连忙过去查看,见一队官兵将一名反军首领围在中间,心中大喜。他喝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还不投降?”
池仲容握着刀,站立都有些不稳,却仍回答地强硬:“老子乃池仲容是也!老子宁死不降!”
余恩大喜道:“原来你便是匪首池仲容!快快放下兵刃就缚,虽不能免得死罪,至少叫你死得好看些!”
“鼠辈安敢如此!”池仲容怒道,“老子宁死不降!”
余恩正要下令杀了他,不想他大喝一声,将刀一横,自刎了。余恩见他虽然是土匪,但仍不失为一条汉子,便下令将他的尸首带回赣州。
三
回到赣州,邢珣请王守仁用自己的赣州府衙处理日常事务。王守仁再三推辞,最后选定了赣州府衙的一处偏堂理事。
有一天,邢珣来找王守仁。王守仁正在写东西,见他到了便停笔道:“子用来了?快坐!”
又吩咐下人道:“给知府看茶!”
邢珣落了座,问道:“先生在忙何事呢?”
王守仁笑道:“哦,非是什么大事。在给家父写封家书。”
邢珣道:“令尊大人身体可好?”
王守仁叹气道:“不怕子用笑话,守仁已许久未给家父寄书问安了。我也十分牵挂家父身
体,不知现在如何了。一直忙于公务、忙于战事,确是疏忽了家里大人啊。”
邢珣喝了口茶,安慰道:“如今江西匪患已平,先生也可多与令尊致信问候了。”
王守仁问道:“子用来寻我何事?”
邢珣道:“今日来寻先生,确是有事相问。前番珣随先生征剿谢匪,收益良多,如今功成,但珣日后治理赣州,亦是困难重重。为赣州未来而计,为江西未来而计,珣以为须觅得江西匪患之源头,可日夜思而不得,故特来请教先生。”
“子用能有此思甚好!”王守仁笑道,“守仁近来亦思考此事。守仁非江西之官,不治江西之政。前番圣命调我至此,全为剿匪而来。如今功成,守仁来日定会受调回京或往他处。今江西寇虽平,然患未绝。若此事不定,我虽走,心亦难安也。”
邢珣点头道:“珣正是此意,万望先生赐教!”
“我想,江西之弊并不在于谢志山。医术曰‘治标治本’,谢志山乃是标也,治江西须得治本。”王守仁分析道,“我观之,江西问题之‘本’有二。其一乃吏也,江西较中原偏僻,地势错杂,朝廷难以全掌之。需增设县区县衙,以为辅衬,方可治之。其二,朝廷对江西重视不足,应予以管控监察,方得长远。”
邢珣大喜道:“先生真乃大才也!邢珣受教了!”
王守仁想了想又道:“我正想上奏朝廷以结战事,可加我方才江西之论。”
邢珣起身拜道:“邢珣代赣州百姓谢先生了!”
四
王守仁沉思良久,提起笔在奏折上写道:
今呈前因,参照大贼首蓝谢志山等,盘踞千里,荼毒数郡,僭拟王号,图谋不轨,基祸种恶,且将数十余年;而虐焰之炽盛,毒流之惨极,亦已数年于兹。前此亦尝夹剿,曾不能损其一毛;屡加招抚,适足以长其桀骜。乃今驱卒不过万余,用费不满三万,两月之间,俘斩六千有奇,破巢八十有四,渠魁授首,噍类无遗,此岂臣才智能逮昔人,是皆仰仗朝廷威福之被,庙堂处置得宜,既假臣以赏罚之权,复专臣以提督之任;故臣等得以伸缩自由,举动如志,奉成算以行事,循方略而指挥,将士有用命之美,进止无掣肘之虞。则是追获兽兔之捷,实由发纵指示之功。臣等偶叨任使,亦安敢冒非其绩!夫谋定于帷幄之中,而胜决于千里之外;命出于庙堂之上,而威行于百蛮之表;臣等敢为朝廷国议有人贺,且自幸其所遭,得以苟免覆涑之戮也!
及照监军副使杨璋。参议黄宏,领兵都指挥佥事李许清,都指挥使行事指挥郏文,知府邢珣、季学、伍文定、唐澶、唐淳,知县王天与、张戬、指挥余恩、冯翔,县丞舒富,随征参谋等官;指挥谢昶、冯廷瑞、姚玺、明德;同知朱宪,推官危寿、徐文英,知县允谐、黄文莺、宋瑢、陆璥,千户陈伟、高睿等,或监督军饷,或领兵随征,都是深历危险,备尝艰难,“各效勤苦之力,共成克捷之功俱合甄录以励将来。
伏愿皇上,普彰庙堂之大赏,兼收行伍之微劳;激劝既行,功庸益集。自然贼盗寝息,百姓安生,则地方幸甚,臣等幸甚!
王守仁在这第一道奏疏后又紧接着上了一道奏疏,请求在赣州周边设立崇义县,并请朝廷加强对江西的控制管理。
正德十三年深秋,王守仁终于彻底完成了朝廷交给他的江西剿匪的任务。两年之内,他率领的官军一共攻占反军据点八十多处,擒杀谢志山等八十六名反军首领,战斗中斩杀反军三千一百余人,俘虏反军两千三百余人。为祸多年、人人谈之变色的江西匪患就此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