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正德五年晚春,甘肃安化。
午后的阳光静谧而温暖地照射在安化王府院前的两棵桃树上。桃花已经开过了,但树叶依旧保持着绿油油的颜色。安化王朱寘鐇斜倚在树下的躺椅上,闭着眼睛享受着此刻难得的宁静。
朱寘鐇是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第十六子庆靖王朱栴的曾孙,是世袭的王爵。他并不是个有野心的人,可是如今的朝廷形势如此混乱,他的心里有些没来由的烦乱。因为安化郡离京城很远,他也不特别了解朝廷里的情况,但是他知道,朝中有个叫“刘瑾”的大太监专权霸道,所有人都得让三分。阳光透过桃树枝叶间的缝隙照着他微闭着的双眼,他的眼前顿时映出了一片淡红色。
“王爷,”王府管家郑满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再有片刻那大理寺周少卿和安御史就要来了,宴席也都准备好了,您该起了。”
想到这两个人,朱寘鐇心里便是一阵恶心。这大理寺少卿周东度和巡抚都御史安惟学都是刘瑾的人。这周东度是朝廷派来负责屯田的,而安惟学则是常年在安化郡当差。最近,朱寘鐇经常受到安化军营的兵士的状言,说安惟学生活作风不检点,竟然屡次欺辱他们的妻子,搞得军队里怨声载道;而这个周东度更是过分——他已到任便开始大肆搜刮金银,到一定数目便运回京城,一部分孝敬刘瑾,一部分自己留下。想到这儿,朱寘鐇睁开眼睛,站起身问道:“那部将们可都到了?”
“都到齐了。”郑满答道。
这时,朱寘鐇府上的幕僚孙景文走过来说道:“王爷,周东度和安惟学刚刚差人来了信,说他们今日身体有恙,不能来了。”
朱寘鐇听了这话气便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他更了衣,来到宴会上,众军官部将见了王爷,都起身问安。朱寘鐇落了座,大家都才坐下。
“今日本王本是想请周东度周少卿和安惟学安御史同诸位饮饮酒,冰释前嫌,消除误会。”朱寘鐇道,“不想这二人竟称病不来!”
“这二人实在胆大包天!”一名部将拍案而起,“编谎话都不会用心!哪有两人一起生了病?”
“你先坐下,”朱寘鐇道,“人家乃是朝廷命官,我等终身在这甘肃,也不能奈何人家。”
军官们听了这话,都低下头去,生着闷气。
突然,孙景文低声说道:“要不然把他们杀了?”
朱寘鐇猛瞪了他一眼,喝道:“休得胡说!不要命了!”
孙景文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说道:“昔日我大明成祖文皇帝英明神武,在江山危难之际进京勤王,除掉了谗佞小人!今朝中阉党当道,不如我们效法成祖文皇帝,重整大明江山!”
朱寘鐇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这是谋反!”
孙景文提高了些音量道:“王爷,您也是太祖高皇帝之后,名正言顺,有何不可?天下苦瑾久矣,只待王爷振臂一呼!”
这一番话倒是说得军官们都动了心,一个个都说道:“是啊,王爷,先除之而后快!”
朱寘鐇一咬牙,猛地站起身道:“既如此,诸位且随本王去找那周东度和安惟学去!”说罢,他便大步往外走去。
这宴席上顿时群情激愤,众人都跟着朱寘鐇身后,找周安两人算账去了。
二
众人怒气冲冲地来到了周东度府上,重重地叩响了大门。
门人开了门,见一群人堵在门口,问道:“你们何人?找我们老爷做甚?”
“我乃安化郡王!”朱寘鐇站出来说道,“找你们老爷有要事!”
“对不住了!”门人道,“今日我家老爷一概不见客!”说着,便要关门。
一旁有个部将看不过这下人的态度,一脚踹开大门,便往里闯去!其他人一拥而上,进了周府!
众人寻到了内室,见周东度竟然在和两名女伴饮酒作乐!
周东度听见有人进来,眼皮也不抬道:“不是说了吗?老爷我今日不见客,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
“周少卿!”朱寘鐇大声说道,“周老爷您看看是谁来了?”
周东度一听声音不对,这才抬头,看见众人都怒目相视,心里有点虚怕,不觉站起身来,说道:“你,你等要做甚?”
朱寘鐇冷笑一声道:“本王还以为周少卿今日身体抱恙,不想竟还是如此风流啊!”
周东度见事已至此,干脆撕破了脸皮道:“既如此,本官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想怎样?”
朱寘鐇厉声道:“周东度!本王忍你已非一日两日!如今已是忍无可忍了!”
周东度声音有些颤抖:“本官乃是朝廷命官!刘公公的人!你们……”说着,他便伸手要去那身后架上的剑。
论起舞刀弄剑,他又怎能是这些久居行伍的人的对手?他的手还没碰到剑柄,那宝剑已被人一脚踢开!
“来人,给我绑了!”朱寘鐇喝道。
那军官们冲上前去,七手八脚把周东度捆了个结结实实,那周府的家丁见了这般气势,都远远地躲开了。
“你们,你们大胆!”周东度还在咒骂,“我乃是刘公公的人!本官要弹劾你们!”
朱寘鐇道:“把他的嘴堵上!听着就烦!”
紧接着,他们带着五花大绑的周东度来到了安惟学家,把安惟学也给绑了。
第二天一早,朱寘鐇便正式宣布,奸臣当道,入京勤王!在孙景文的建议下,当众将周东度和安惟学斩首,释放囚徒,并发布檄文,告知天下。做完这一切,孙景文又出谋划策道:“何不将宁夏总兵仇钺招降?”
朱寘鐇一想是啊!这起兵也要先有自己的根据地啊!便给仇钺写了封书信。没想到,仇钺竟然当即归降,并请安化军队入驻宁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