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不答话。

王华看了一眼李猛，说道：“可是闯宫去了？”

王守仁道：“守仁本想进宫面圣，可被侍卫拦住，不予放行。”

王华吁出了一口气道：“万幸啊！万幸啊！那私闯宫门乃是死罪！”

王守仁道：“守仁不能看着忠义之士被奸臣陷害，于是写了封折子呈了上去。”

“啊！”王华大惊，“你为何不与为父商量一下？你折子可是写给皇上的？”

“是啊。”王守仁回答。

“坏了！”王华担心道，“我方才见了李阁老，阁老说近日风声紧得很！刘瑾当权，皇上已不理政！看你这折子的人定会是刘瑾啊！”

王守仁听了这话，也懵了，战战兢兢地说道：“那刘瑾若看了，将如何？”

王华焦急道：“凡上疏劝谏者、恶语诬蔑者，乃是同罪啊！”

王华父子没有想到的是，和王守仁的上疏一同摆在刘瑾书案上的，还有二十名官员的上疏。刘瑾先读了王守仁的折子，并没有发怒，问旁边的人道：“这兵部主事王守仁，可是礼部侍郎王华之子？”

“正是。”

“好啊，”刘瑾道，“连这老王家一家子都要来趟这趟浑水了。”

放下王守仁的折子，刘瑾看起其他人的折子。他越看越生气，这好几天来，他所收到的折子没有过任何正经的事务除了弹劾自己就是弹劾八虎。终于，他在看到第十封奏折的时候看不下去了。他摔了桌子，发了狠道：“传我的旨意，将今日上疏弹劾者，全部下锦衣卫大狱，等候处置！”

“师父”身边的小太监提醒道，“先前处置的都是官职不高的在任官员。这王华可是礼部侍郎，您是否考虑考虑？”

“混账！”刘瑾怒道，“我说的是王守仁，又不是王华！难道兵部主事官职高吗？”

小太监见刘瑾发怒，也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正德元年十二月，刘瑾下令廷杖处置了戴铣等十五名上疏弹劾他的官员。其中戴铣等十二人被当场杖毙，身受重伤的薄彦辉被下到锦衣卫大狱，又接着接连受杖刑三次，终于死亡；而李梦阳则在受刑之后被发配山西。刘瑾的铁腕暴政终于在这一系列的杀戮之中显现了出来。

四

王守仁每天在兵部的工作也是很无聊的。最近北境鞑靼小王子屡屡犯境，而兵部一时拿不出来军饷来退敌。王守仁所负责的就是筹饷的工作，压力很大。他也是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了，趁着中午刚想休息小憩一下，没想到在这时，有三名穿着特差服装的人进了兵部大堂。

王守仁看了他们一眼，没出声，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一旁的同僚问道：“几位是？”

其中为首的一人回答道：“我等乃是宫里来的。”说着，他指了指腰间的官牌，上面明白写着“镇抚司锦衣卫”。在场的人看了都大吃一惊，只有王守仁因为睡着了，并没看见。

“那上差来此有何贵干？”同僚小心翼翼地问。

“你们之中那个叫王守仁的？”那名锦衣卫说道。

王守仁正在一旁昏昏欲睡，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便睁了眼，迷迷糊糊地回答道：“我就是王守仁。”

三名锦衣卫走到他面前，站定，端详了一下。那个为首的锦衣卫道：“走吧，王主事，跟我等走一趟吧。”

王守仁一听这话，立马就精神了，问道：“您这是？”

“无需多问。”那锦衣卫道，“到了地方你自然明白。”

王守仁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大概有了数，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反而从容道：“那可否容在下先回家告知家人？”

那锦衣卫道：“我等皆是奉命行事。使公还等着我等回去复命。至于家里，自会有人告知。”

王守仁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说完，便率先走出了兵部大门。那三名锦衣卫立刻跟在后面。

天色将晚，王守仁久久不回家，王华在家里可是急坏了。他对王守仁的弟子黄嘉爱道：“你还是再出去找找吧。”黄嘉爱应了一声，刚要出门，就听见了门外有人敲门。

开了门，王华看见门外站着一名公差，便拱手问道：“您是？”

来人道：“我乃是东厂来的。”

“哦？”王华家里从来没有过东厂来的人，感到有点意外，“那贵差有事？”

来人冷笑一声，道：“令郎可是兵部主事王守仁？”

王华点头道：“正是。”

来人道：“王守仁因诬陷忠良，扰乱朝纲，因被上头擒拿，现正在诏狱候审。”

“什么？”王华瞬间站立不稳，几乎快要摔倒。

黄嘉爱连忙扶住王华，问那来人道：“我愿去顶罪！代伯安受过，可否？”

“哼哼，”来人白了黄嘉爱一眼道，“若不是看在李阁老的面上，本应将你王宅上上下下全部下了狱的！”说罢，他转身离去。

黄嘉爱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只好先扶王华回房，再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