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业从仙童身上完全抽离,回归了山魈之身,阵盘碎裂,法阵崩毁,沈丹熹的心神被迫从阵中抽离,倏地睁开眼睛。
天上的雷光亮得犹如白昼,天怒之威铺天盖地,震慑着地面的生灵。
残存的妖魔在天威之下伏地,瑟瑟发抖,白拂音和殷无觅也停了手,两个人一同往天上看去,殷无觅面色一变,忽然抛下一切,疯了似的往奉神正殿狂奔过去。
白拂音冷冷瞥着他的背影,嗤道:“真是找死……”
她话音未落,眼角余光扫见沈丹熹的身影从旁掠过,竟也不要命地往奉神正殿跑。她愣了一下,喊道:“沈丹熹,回来!你不要命了?!”
白拂音甩出披帛,想要拦截住她,可她体内灵力耗尽,披帛飞至一半便飘然垂下,没能抓住她。
“原来沈薇不是第一个穿越的人么?”沈丹熹带着心头的这个疑问,不顾一切地跑向奉神正殿。
在雷光淹没一切之前,她看到躺在地上的“山魈”身上亮起了一个传送阵。
半空中,天诛的怒意全部击向了被罪业缠身的山魈魂魄,天雷彻底遗漏了地面上这一个被穿之后的“山魈”,就像全然没发现她的存在。
沈丹熹扑上前去,想要破开传送阵,可惜迟了一步。
光芒裹束着“山魈”的身躯,从地上消失了。
沈丹熹看到殷无觅冲入了半空交织的雷电中,他似乎还想要去救那山魈,可惜最后一道天雷之威非他个人之力能挡,他的身影被雷电撕碎。
“沈丹熹。”
身后忽然传来喊声,沈丹熹随着声音回头,看到来人时惊讶地睁大眼睛,对她的执着感到不解,“你来做什么,不应该……”
不应该躲得远远的吗?
雷声嗡鸣将她的声音淹没了,所有的一切都消融在雷电炽烈的白光中。
白拂音的身影宛如沉入水里的画像,融化消散,一缕流光顺着她最后抓来的指尖缠绕上她的手腕,化为一道熟悉的刺青。
沈丹熹盯着手腕刺青,恍然了悟。
头顶又是一声轰然炸响。
巨大的雷柱从天而降,携带着浓云里积蓄的所有雷电威势,劈落至奉神正殿。雷光一下淹灭了所有,就连天地好像都在这一道落雷里崩塌了。
沈丹熹的意识在刺眼的雷光中陷入沉眠,缓缓闭上眼睛。
姻缘双方陨灭于劫雷殃及,此方世界山河消散,重新化为绮丽霓虹。
契心石内第二根姻缘线断开的时候,晟云台上的诸人神情倒不见多少惊讶,毕竟有了第一回的经验,大家心里也都有了准备。
只不过才两世而已,后面还有七世,神女殿下和阆风山主只要有一世修成正果,他们之间的姻缘契约就不会断。
月老盯着契心石内的姻缘线,不知为何,神情之中却透出一些迟疑。
沈瑱注意到他的反应,问道:“月老何故面有疑色?”
月老闻言愣
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这么一点微小的情绪反应竟然都会被昆仑君察觉,遂起身如实回道:“老夫只是觉得,契心石内的姻缘线似乎浅淡了些许。”
不止浅淡了些许,还虚散了些许,再不复最初的凝实坚韧。
月老身为执掌姻缘的神,对契心石内的姻缘线自是要比旁人更加敏锐些,姻缘线虚散,意味着神女殿下和阆风山主之间的心契已然松动,即便他们才经历两世而已。
当初结契之时,坚如磐石的心意,不过才经历了两世,便开始动摇,这样的心意未免太过可笑。
沈瑱面沉如水,指腹轻轻摩挲袖口,有些后悔允准了他们解契,就连他也不曾想到,他们二人之间的心契竟如此不堪一击。
契心石内。
第三根姻缘线飘来,维系上沈丹熹和殷无觅二人心口,姻缘线上金光流淌,分流各自心中,凝成一段新的情丝。
沉眠于霓虹彩光中的人忽而动了动,竟有挣扎之意。
霓虹波动,契心石的意念化身再次显露出形迹,它垂首打量着沈丹熹,惊讶地发现就算沈丹熹的记忆已经再一次被清洗成为一张白纸,但她魂上依然缠缚有一道浓烈的怨恨之气。
当姻缘线中的心意流淌入她心间的那一刻,顷刻就被她魂上缠缚的怨气吞噬了,连一点波澜都未生出。
情丝竟然在她心中难以成型。
契心石只掌姻缘,只关注二人之间的姻缘线,并不关注其他,它无法探究她魂上怨气成因,亦无意去探究。
它伸手搭上姻缘线,感受了一番姻缘线另一方的情况,殷无觅的心意现在依然坚定如同磐石,不可转也。
他们能在契心石前成契,二人当初的心意自然是受到它的认可的,在契心石看来,姻缘是这个世间最伟大之事,真挚的爱情绝不该输给她魂上的阴暗怨气。
契心石的意念化身静默良久,最终决定,这一世便让他们重新回到自己的过去,重历彼此生情的过程,找回相爱的初心。
还有那个不请自入的第三人,上一世契心石为他们择定身份,推入轮回时,特意为他择选了一个从头到尾都该与沈丹熹对立的身份。
契心石从历史长河抽取出这段已发生的过往,在石内重现,按照原本的轨迹。白拂音嫉妒成性,在沈丹熹风光之时,她只能将这些晦暗心思藏在腹中,当沈丹熹跌落下来时,她该是第一个上前去落井下石,践踏她的人。
当发现自己那两个表哥都心悦她时,这种嫉妒之心被催发到极致,她们该水火不容,不死不休才是。
只不过契心石没料到,嫉妒之心到了他身上,最终会被扭曲成这样。
为了防止他再过多插足进姻缘线双方的关系里,契心石这一次决定将他阻隔得远远的,让他们之间绝无可能再产生交集。
没有什么比那一处只进不出的幽狱更为合适。
契心石内霓虹荡漾开,重新铺开山河世界。
……
漆饮光醒来许久了
,可天地在他眼里依然是漆黑的,他在心中估算着时间,自他醒来大约已过去十二个时辰,或者更久。
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等到太阳升起。
四周晦暗无光,什么也看不见,就连神识放出去,也像是放入虚无,难以感知。
唯有簌簌的声响环绕在四方,有一片片轻盈如雪花的东西飘落在脸上,不多时就在他身上积累起厚厚一层,但这东西没有寒气,不是雪。
漆饮光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他记起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