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1 / 2)

沈丹熹虽然心中不忿,但现在就算跑出去,向周边乡民揭露山魈的真面目,叫他们不要信仰山魈,也早已来不及了。

更何况,惊十村的村民能配合山魈,将修士作为祭品送入山神庙,可见他们也并非全然不知情。这些乡民为了自身能得山魈庇佑,也并不在乎他人的生死。

沈丹熹想了想,绕过劫雷聚集的主殿,她取出竹简抚摸上面的名姓,指尖捻了一个寻人的法诀,竹简上的名姓浮出微光,交织的笔画漂浮上半空,朝着持有这个名字的主人游去。

沈丹熹前脚刚离开,后脚便有一道身影出现,白拂音看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又转头看回主殿。

她关注的不是正在渡劫的山魈,而是躺在神殿一根石柱下的殷无觅,他看上去受了很重的雷击伤,衣衫破烂,手臂上的皮肤都焦黑了,一动不动的,不知道还活着没。

白拂音几l次想要靠近,都被山魈的劫雷逼退,她犹豫片刻,还是尾随在沈丹熹身后跟了上去。

那些送入山神庙中的仙童,说是侍奉山魈娘娘,其实是被作为一件件接纳山魈罪业的容器,被铁链锁在神殿后方的地底牢笼里。

沈丹熹在庙祝的厢房里找到地牢入口,那庙祝想来也是妖魔所化,此时在雷劫之威下,已不知逃到了何处。

她击破石门,进入地牢,一进去便看到一张巨大的阵盘,阵盘上铭刻着复杂的法阵,阵盘边缘竖立有十根立柱,其中有九根立柱上都各自绑缚有两个孩童,小的只有四岁多,大的也不过十来岁。

这些孩子奄奄一息地倚靠在立柱上,身上被罪业黑气缠绕,皮肤溃烂,生满脓疮,最严重者甚至已经被不属于自己的罪业压折了脊椎,变得不似人形。

阵盘上只有一根还是空置着的。

这一根立柱,本来在今年的祭神之礼后,也该迎来属于它的囚徒。

沈丹熹正想上前,余光扫见一道影子从一根立柱后窜出,猛地朝她袭来,她反应极快地往旁躲闪,铭文已掐在指尖,但有一条白练从外射来,与她擦肩而过,比她更快地击打过去,将那影子逼退开。

妖影落地现出原形,是一只六尾狐妖。

沈丹熹感觉到白练上熟悉的剑气,回眸寻去,铭文与她的白练相撞,“白拂音,住手!”

白拂音应声从门外翩然跃入,白练收束回臂间,目光越过她,戒备地看向被打落在地的狐妖,到底没有再继续攻击。

狐妖张扬开火红的尾巴,将阵盘上的孩子护在身后,身子低俯,龇牙咧嘴,发出威胁的低吼。

沈丹熹猜想它便是柳珩之嘴里的狐妖,当即取出竹简,说道:“我是来救这些孩子的。”

狐妖转动眼珠,打量她们二人,斥责道:“就凭你们,能有什么用?我把竹简给你们人修,是想让你们回去找些更有用的人来!”

“来不及了,你也看到了,山魈正在渡劫,等我们回去请来救兵,说不定它早就历劫飞升了。”沈丹熹道,“这些孩

子作为承受她罪业的容器,不论她历劫成功与否,都会被抹消干净。()”

狐妖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才会在其他妖魔都逃离神庙的时候,还冒险留在这里,想要扯开锁链救出几l个孩子。

狐妖对她这个金丹期的修士显然不太信任,但如今形势所迫,却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它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Θ()_[(()”

沈丹熹道:“你先让开,让我看一看这个阵盘。”

狐妖犹疑片刻,收拢回尾巴,露出身后阵盘。沈丹熹先看了白拂音一眼,她这个时候,可没时间跟她打架。

白拂音哼了一声,转身走到地牢门口,背对她道:“放心,我分得清好坏,我跟那山魈又不是一伙的,不会给你捣乱。”

她想杀的人又不在这里。

沈丹熹走到阵盘前,围绕走了一圈,打量阵盘上的刻纹。这一个阵是过渡罪业的法阵,阵线复杂交错,其内的铭文亦十分古老,可沈丹熹看着那些古老的铭文,却并不觉得陌生,即便她是第一次看见这种铭文。

她在术法之上,有着远超于其他人的敏锐直觉。

沈丹熹围绕阵盘转了好几l圈,将每一枚铭文,每一根阵线都收入眼中,在心里具象出一个相同的阵,然后尝试开始拆解。

她的心神全部沉入阵中,渐渐听不见外面轰鸣的雷声,在极度的安静过后,她耳边忽而响起细微的哭声,这哭声从低弱幽微,到逐渐尖锐。

她睁眼看了一眼阵盘上的仙童,这些孩子一动不动地被缚在立柱上,安安静静的,明明已经麻木绝望。

她所听见的哭声,是因心神皆入阵中,而听见的他们内心的悲泣。

每一个孩子在被送入山魈娘娘庙前,都怀揣着懵懂的希望,他们来时年岁都小,干净得像是一张白纸,只知道成为山魈娘娘的童子,是一件能令父母骄傲,能令村里的叔伯高兴的大好事,他们便也欢欣鼓舞。

直到进了这里,他们才渐渐明白过来,这条路不是父母口中的登仙路,而是一条通往地狱的不归路。

在长年累月暗无天日的囚禁下,他们干净的魂魄被罪业侵染,生出痛苦、怨恨、不甘,强烈的怨恨从阵中冲入沈丹熹心里,牵动了她魂上的怨气。

沈丹熹魂上的封印被更大地撕裂开,怨气流泻而出,猛地将她拉拽入梦魇里。

她重新跌回那一片昏黑而死寂的天地里,这一次不是作为旁观者,而是作为被埋在厚厚灰烬之下的亲历者。

一些散碎的记忆在她脑海里觉醒。

原来这不是梦魇,这才是她真实的记忆。

“沈丹熹!醒醒!”熟悉的声音刺入耳膜,再一次将她的意识从这一片昏黑的天地里拽出。

沈丹熹倏地睁开眼睛,近距离看到白拂音那一张放大的面孔。

她的手还捧在她的脸上,眉心紧紧蹙着,睁大的双眸里满溢着担忧和后怕,怒道:“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要命了?!你如果老是像这样动不动就闭塞五感六识,就好好在你

() 家里呆着,怎么封闭自我都可以,别出来!”

上一次,她忽然这般封闭五感六识,像一具尸体一样躺在她身边,她差点以为她已经死了。

白拂音难以想象,仅仅是这么两三天,她就出现了两次这样的情况,这一次还是在这样危急的情景下,若是她身边没人怎么办?若是在她身边的人不是自己怎么办?

白拂音气得口不择言,“真想干脆把你也杀了算了。”

沈丹熹看着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白拂音已经飞快地放开了她,转身往地牢门口走。

此时,她才注意到地牢门口的打斗声响,六尾狐妖身形胀大了数倍,用身躯堵在牢门口,从它尾巴的间隙里,能看到外面数不清的妖魔。

白拂音道:“可能是你触动了这个阵盘,被山魈察觉了,这东西对她太重要,即便是在雷劫中,她也召唤了妖魔前来,你能解便解,不能解我们就只能舍弃这些孩子。”

沈丹熹转眸重新看向阵盘,语气坚定地回道:“能。”

之前的沈丹熹,或许有些困难,但现在身为昆仑神女的沈丹熹,却能解。

白拂音身上剑气外溢,越过六尾狐,“好,那我便为你守住这道门。”

白拂音重新加入战局,与狐妖协同作战,快要冲入进来的妖魔又堪堪被挡了回去。沈丹熹收敛心神,盯着阵盘看了片刻,纵身跃入其中,开始更改阵盘刻线。

她不打算解这一个阵了,她要修改它,逆转它,将山魈过渡到这些仙童们身上的罪业,再加上她在仙童身上造下的孽,如数奉还。

……

“那只臭狐狸,竟然敢背叛吾!”

重重雷光之下,山魈怒不可遏,她会将对自己至关重要的阵盘交予狐妖看守,可见对它的信任。

这只狐妖是她来到惊鹊岭后,收服的第一只妖,山魈对它算得上极为看重,若非有她的悉心栽培,一只山野里弱小的狐妖,怎么可能在短短十年间修炼出六尾。

偏偏就是这只她悉心栽培的狐妖,竟然在最后关头背叛了她!

劫雷已经到了第七重,天幕中游走的电弧宛如巨龙,山神庙的正殿已经被雷柱夷为平地,但山魈所在的神龛却还是完好的,人间信仰赋予她的功德金光就像为她披上了一件坚不可摧的金甲。

难怪呢,那些地仙会为了一两柱香火,驱赶于她。山魈以前还不理解,但现在她理解了。

她初初被点化得道时,尚且天真懵懂,一心只想遵循点化她的神君之教诲,尽己所能,扶危救困。在来到惊鹊岭前,山魈去过很多地方,救助过很多生灵,有些时候被她救助过的人,会因感恩而为她供上一两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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