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寒冷的冬季来临,大雪如约而致,在不肖半天的时间里,雪又融化成水,润泽了大地。严寒将袭来前,这是最后一次的滋养,营养富足的雪水将融入进土地里,成为封冻土壤的溶液。北风像一条冰凤凰,在雪融为水的过程里,将寒冷带到了尘世每一个角落。恰恰在不久之后,又降下了一场大雪,它反客为主,降下之后便再也不肯离去了。山峦被雪模糊了轮廓变得绵长飘逸,像披着白绸做的宽衣,摆动着曼妙舞姿。
有禄留下一封信,便不辞而别,仿佛隐遁在茫然无际的冰雪世界。他在信里说,要去安东找二叔,做一个行侠仗义逍遥自在的侠客,请求父亲不要责怪自己,他并不甘心平平淡淡的了此一生。对二虎的崇敬,确切地说是对自由生活的向往,使他做出了这个决定。他总是不自觉地将心事隐藏起来,直到确认拥有使梦想生长发芽的能力时,便会毫无顾及地孤注一掷,谁也无法阻止。趁着雪夜他走出家门时,父亲正在张罗着有福的婚事。有禄的出走,会在父亲欣慰的心头蒙上一层阴影,并添注太多的思念和挂怀。他顺着白茫无际的雪地前行,忍受着寒冷的袭击,终于觅到了二虎的踪迹,而此时他们正在饥饿里煎熬着。
“好好的家不呆,来这里做什么?”二虎板着一张威严的脸庞,他并不希望侄儿再步自己的后尘。自由和侠义的生活,曾使他无比神往和为之骄傲,可现在则只剩下孤独和疲乏。自由的代价是用孤独换取的,侠义的生活是用内心的苦闷为代价的。所以,许多人即便有崇高的理想,也并不想后人同自己一样去追随。他们更羡慕清贫的自由,更在意平凡的生活。然而,当把这样的说辞讲给年轻人时,他们早已经被向往的事所迷惑,丝毫也不能有所收益。
“我要和你一块做胡子。”有禄的脸上露出兴奋地笑容。
“赶快回家去,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二虎的脸上透出不愉快。
“我觉得胡子没啥不好,尤其是你们,从不做亏心的事,比那些贪官何止强上百倍。”这段奉承的话,有禄酝酿了一路,现在一字不差地讲出来,也终于看到了二虎脸上的笑。
“当胡了可是杀头的罪,还会给老祖宗脸上抹黑,更何况这里还闹着饥荒。”二虎仿佛自言自语地讲到道,更像是在反问自己。在过去的年岁里,那坚强的性格,明显出现了松动,对生活琐事的思索和焦虑,趁此涌进脑海里。
“我想到一个了解决燃眉饥荒的办法。”有禄眼睛里闪着光,故意卖弄着继续说到:“靴子沟的杜国宝,把罗士臣的几十亩良田骗为已有,这些年积攒了不少的粮食。”
就在这一天的夜里,队伍在二虎的带领和有禄的引导下,逼迫杜国宝打开了粮仓。
“咱们一不做二不休,抢光他。”有禄露出精明、狡猾的目光。
“盗亦有道,总要留点活路,何况乡里乡亲,不能把事做的太绝了。”二虎说着,从腰里掏出五十块大洋甩在地上。
“这么多,比集市上价还要高!”有禄惊讶地看着二虎,猜想不出他的真正想法。
杜国宝像饿急的疯狗,不顾死活地扑上前去,死死地将现洋握在手心里。有禄在心里暗暗生气,想不到自己的主意,非但没有使杜国宝倒霉,反而使他获利。
“市场上的粮,大多都叫你三叔的人控制着,目的就是逼咱们就范,到下山买粮。”
“你们是亲兄弟,为什么不能和睦一些!”对两位叔叔之间的过节,有禄已经有所耳闻,其中详情,也却知之甚少。
“若是你三叔派你来当说客的,就赶快给我滚,这样的话,若敢再说一次,非扯断你的舌头根子。”二虎怒火被点燃了。
有禄知道这类的话是点燃炸药的芯子,随时随地都可以使二叔暴怒,便乖乖地将这些话埋堵在了嘴口。
就在这一天的后半夜,月光格外的充盈,洒满了明暗的清辉,勾勒万物浑浊的轮廓。有禄的心里总是隐现出杜国宝手捧银子时侥幸的笑容,使他耿耿于怀,心生嫉恨。他带着在刚刚交下的生死弟兄,趁着月夜潜回靴了沟里。不单单为那买谷子的五十块现洋,也为杀一杀杜国宝的气焰。自从罗家败了家业,杜家俨然成为靴子沟的首富。
他们潜进杜家,逼迫杜国宝交出五十块大洋,另外还要另附五十块大洋的利息。杜国宝抵挡不住刀枪的威胁,老老实实地交上了财物,才息事宁人。有禄把一百块现大洋,分文不剩的分给手下的弟兄,众人无不欢心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