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年轮【第十七章】(1 / 2)

小城年轮 芹余 5690 字 2023-05-18

熹微的晨光冲淡浓夜,东方渐白时黑夜的余孽用薄纱笼罩着万物,却抵挡不住日夜轮回的脚步。严寒没有随光明渐近而消退,相反气势越发的强大,在它强大的严寒攻势下,万物继续着黑夜的沉寂。空气也像被冻结在了天地之间。在一声狗吠响起后,唤起了沉默的世界里,所有不安的生灵的心灵躁动。

鸡鸣前刘老五父子,趁着夜幕,从西山坡顶的小路沿着韭菜沟,直奔歇马山。他们设想翻过歇马山,便能绕过城防队的围堵,从而逃脱升天。

锁柱醒来时已是后半夜,他声音微弱,只喝了些水。奇妙的歇马泉水,为虚脱的少年重新注定了生命的力量。

“咱们得走,这里呆不长久的。功夫久了,会害了张大叔。”锁柱的声音很弱,语气却很坚决。

“深更半夜的,往那走?被窝子里还热乎呢!”刘老五用父亲的威严,试图否定锁柱。

“不走?想死在这儿吗?”锁柱似乎凝聚了浑身的力气说到。

“看他的身子骨,想要翻过歇马山恐怕很难。据说薛礼征东饮马时,队伍也只登到了半山腰”大虎说到。

旁边的张吴氏示意大虎不要继续挽留,大虎却叫她蒸一锅热馒头。

“就是废了这条腿,现在也要走,要不然搭进去的远不止我们的命。”锁柱的脸上笼罩着痛苦,本来清秀的脸因扭曲而变形。当他还是个孩子时,便以其独有的聪慧胆识,令人刮目相看。

大虎为锁柱的话而震撼,想到自己的三个儿子,虽然年纪相仿,可是论胆识和聪慧相差又岂止半点。他为这个孩子所拥有的不凡而庆幸,却又为他的不幸遭遇而深深的悲哀。一个多灾多难的民族和国家,一个生活在这个不幸国度下的家庭,构成了这个本该拥有光明的未来的孩子的不幸。大虎在心里默默地叹上一口气,这个本分的农民每一次遇到无法理解的事由时,总会这样无声地哀叹。

父子仨人带着吃剩下的馒头,趁着夜色的隐蔽,消失在山影相交错光怪陆离的世界。

清早,城防队果然挨家挨户进行搜查,几乎把靴子沟弄的天翻地覆,也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大虎一夜未睡,他像一只夜猫子,整夜地监视着屋内外的动静。即堤防城防队来搜查,又对刘老五父子加着几分小心。直到送走刘老五父子后,他方才沉沉地睡去了。

大虎像走失了魂魄似的,终日不言不语。凶手刘氏父子逃走的当天,老罗家便开始为横死的罗氏兄弟举办丧事。罗有兴晌午时候来找大虎,听说他还没起身,等不急张吴氏去喊,便转身回家,留下话来说丧事要大办,请了老庙岭的和尚颂经,家里少了两口人,正缺个沉稳老练的帮手,请大虎过去帮忙。

到罗家时已近傍晚,大虎在自家吃过晚饭,知道白事不像红事,少添些麻烦最好。罗家的正门前搭了两座棚子,请来了两队鼓乐手,轮番不停地吹奏。长杆唢呐里发出牛声,浑厚且哀伤,仿佛在持续地绵延着生死离别的伤痛。东侧鼓乐队里,首领刘二泰,催促着身后的队员们加紧卖力,生怕会输给由外乡请来的另一队,坏了自己名声丢了饭碗。刘二泰的嘴里咬一把细小的唢呐,吐出的曲子清脆悠远,含着远行前的忧伤。外乡的一队到了新地界,自然不肯丢了自己的颜面,在他们的心里已经把自己与家乡的荣辱连成一体。他们奏了几个靴子沟人从没听过的调子,却弄巧成拙,非但没人拍手叫好,还被说做不伦不类,非说他们是用迎婚嫁娶的调子,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人们像听一场盛大的罄竹乐会,时而拍手叫好,时而撅嘴摇头。有的妇人扯着儿子,要拜刘二泰为师,学一门吃饭的手艺。

灵堂摆设,自然比普通农家阔绰许多,两口红漆松木棺椁摆在灵堂的正中央,映衬出满世界白色的哀伤,显得格外耀眼、恐怖。灵堂上贴着白纸挽联,“青山绿水长流生前浩气,花松翠柏堪慰逝后英灵”。这正是县长王佐才的亲笔,特派亲信清早送来的。大虎来时千张纸已经烧过,几位中年妇人,眼中早已没了泪水,只剩下干涩的哭声。大虎上前宽慰几句,被罗有兴让进了正屋。

“遇到天踏一般的祸事,俺爹的身子一下就垮了。这么一大家子的事,难免有个疏漏,所以叫你来帮衬我。”罗有兴的脸上显得很疲惫,却十分至诚地恳求大虎。

“说的是外道话,这两天身体不舒坦,贪睡了一会。”大虎的愧疚与不安,很快被眼前的不幸所产生的怜悯所覆盖。夜里面还帮着凶手逃出升天,白天又来向苦主卖好。为人忠厚的大虎,觉得浑身极不自在。他勤快的在里外忙活着,使出十分的气力,觉得这样可以得到稍稍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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