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八 午时三刻
和尚不再追问,他跑到窗户边,探出头到窗外向左右上下到处看,似乎想找到小苹跳过河的办法。
“存中,我觉得,这边楼比那边高些。也许……”
“师傅,不必找了,并没有铁索连接,可以让一个大活人滑到对面。当时后院里至少有二十人,她真要靠滑索过去,一定被看见。”
“奇怪啊,怎的凭空消失?还是被帽妖救走?帽妖救走这一出,倒是还有障眼法的可能,只是如何凭空消失?又到了隔河对面?万万无可能啊。”
和尚摸着光脑袋走回来,呆呆看着沈括,如同疑心他和包拯联合起来给他来了出恶作剧。看得沈括有些发毛,然而和尚却不期看到沈括打开的衣柜。
“存中,你看这粉头家里还有男子衣服?想来是常留宿相好的。”
“是啊,却有男子衣服。包相公想要找到这些人,却又谈何容易。如今四面兵丁围住,这些登徒子远远瞧见自然也不敢来了,就是那锦儿也没影子了。”沈括淡淡说,他对和尚称呼小平的措辞有些不满,然而此刻也不必计较这些了。
“都是些粗布衣服,还有皂衣,看来这小娼妇交友甚广,贩夫走卒也全收啊。”
沈括被他一语点醒了什么,转身到了衣柜前。
“这里男子衣裳,似少了一件?”
他对自己过目不忘很有信心,可以确定一定是少了一件。昨夜小苹毫不避讳聊起她那些入幕之宾时,他也是一阵阵揪心的酸楚,然而却也记住了这里衣服,一共五套男子衣服,如今只剩下四套。
“少了哪一件?”和尚茫然问。
“是一件皂色长衣。”
沈括站定屋子中间,脑子里迅速翻腾,整理整个脉络:先是楼上锁链落地声响,同时间烛光熄灭。旋即,自己与几名差人一起奔上楼,这里虽然不是一片漆黑,也只有月光照射进来,自己第一时间扑向这张琴,看到琴弦上瑟瑟抖动的纸人……然后就看到对面窗户打开,小苹就出现在了对面。这功夫几个穿皂衣的差人失了魂一样,大喊着奔下去,向包拯报告妖女不见了。这功夫油灯没有点燃,屋子里依旧一片漆黑。自己只记得当时梯子上噔噔的脚步声,却分不清下去了几个人?
他使劲晃了晃脑子,思考其中关节。思忖地上的锁链是怎么回事。这些铁链看似粗大,却未必难得住她,因为她不是第一次打开这些锁。然而打开锁仍然需要钥匙?
他回忆起那次在水潭边试图救正在以水谳定生死的小苹,却眼睁睁看着她被锁死的木笼送到水下,但是转而她却神奇脱险。后来她说,她事先就有钥匙,是一个相好给的。小苹扯谎如喝水,救出她那日,正好遇上路上设卡寻衅的差人,她也说自己是她丈夫,简单糊弄过去了。所以现在回想,什么相好也罢,夫君也好,多半是她随口拿来掩饰用的?那么她在掩饰什么?
然而锁链是徐冲给她戴上的,钥匙交给了包相公。这其中有没有把钥匙交给她的机会?
沈括想来想去,似乎并没有这样时机。除非包相公从军头司出发时,带的什么锁,她就提前知道?或者包相公身边这些人里有她的内应,但这又是断无可能的。徐冲上锁的全过程,自己都看在眼里,并无旁人靠近她。
似有眉目,然而各中疑点又解不出来。
“哎!”
沈括又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如何,还是没头绪?”和尚和颜悦色道,似乎他心宽先放下了。
“刚才似有些透彻了,却又有些关节不通了。不是妖法,必是戏法,然而戏法少不了,可以参透的手法。”
“若一时想不透,暂时先放下吧。那娼妇,还与你说了什么?”
“她说,还有缘找我,有事还来找我。想来也是欲盖弥彰的伪词。”
“未必,这不像是欲盖弥彰,你且小心些没错。也许她真托梦来掐死你。我看不如找对面道长请一道符咒,贴在前胸护身。据我所知,有一道驱梦魇的咒叫做……”
“师傅说笑了,然而我却笑不出来啊。”
“哎……谁说不是呢,这弥勒教里还是有高人啊。和尚我也甘拜下风。”
“对了师傅,我听小苹昨夜提起,她用的是狐仙法术,我怀疑她便是弥勒教四卦主中的圣女狐咏儿。”
“也许你我都着了相,少了见识,以为世上事情都可以用情理推敲,以道理参透,竟然不信世上确有狐仙啊。”和尚慨叹道。
“师傅你也这么说?”
“然而不这么说,又能如何?即便不追究她如何遁出房屋,如何到了对面,此事需要行的周密,势必要和外面勾连。她一个人如何做到?”
“勾连外面绝无可能,昨日我与徐节级到时,她正收拾衣服要走,多半我们来的快了,出乎了她的预料。后来她困在这里,即便外面有同党余孽也不敢靠近半分。即便对面会仙居里有她的同党,如何传递消息?”
“未必不可……”和尚突然迟疑起来,“你刚才说,她将之人插在了琴弦上?”
“不错,她说这就叫做分身移影,弹指遁形。”
“也许,她与同党,就是靠着纸人沟通?”
“此话怎讲?”
和尚没有回答,只是坐到小苹昨天坐的凳子上,将那些纸人一个个插上琴弦,沈括在边上指点他插到小苹昨天插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