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近傍晚时分,夕阳上一秒燃烧了天空,绵密的白云成了孩童手里的棉花糖,带着好看的粉色,而下一秒,窗外便飘洒下细密的雨水,水痕在车窗玻璃上划出一条条痕迹,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着绚烂的光彩。乘客交谈的话语变了腔调,“干啥子哩!”邻座的位置又空了,晚间七点四十分,泡面的香味在车厢里氤氲。李想打开食盒,将几颗葡萄塞进嘴里,青色的阳光玫瑰过分甜腻,齁得嗓子疼,他忙喝起矿泉水。几颗葡萄是无法果腹的,打开食盒的下一层,是几块诱人的糕点,散发着甜香味,他拿了一块裹着巧克力外皮的圆形糕点往嘴里塞,一口咬下去美味无比,巧克力的苦裹夹着内部蛋糕体的甜,嘴巴停不下来,他又吃了一块蛋黄酥,才合起食盒,喝了两口水,冲淡了嘴里的甜味。
列车服务员叫卖起晚餐,推车上的鱼香肉丝饭诱惑着还没有吃饭的人们。远处传来孩童哭泣的声音,连带着孩子母亲哄着的安慰,不多时便消停了。列车在一处小站台停下,借着灯光望去,是一个名叫古忘川的地方,没有新上的乘客,停下是为了调整其他列车的动向,多半是由于方才的暴雨所致。总有按捺不住的旅客,走出车门站在站台上抽烟,打电话的人仍旧在打,从车内换到了车外。李想伸了一个懒腰,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列车停泊的时长,他看了一眼时钟,还得二十分钟,于是,随着陌生人的脚步走出了车厢,雨夜的小站台,在明亮的白炽灯下呈现出一种近乎梦幻的意境,虽说看不清远处的风景,但能感受到雾一般的雨丝在灯光下飘洒,一阵接着一阵,像是海浪又像是涌起的风沙,像极了人生。陌生的中年男人递给他一根烟,这举动分明超出了他的预料,令他不知所措,忙说:“谢谢,我不抽烟。”
“年轻人哪有不抽烟的。”
见中年男人执意热情,他只好接了烟握在手中,不料,男人又打了火,他只好将烟叼在嘴里,抽了一口。
男人看着他,吸了一口烟从鼻孔排出,笑着说,“哪里不会抽哩!”
“这烟真苦。”李想捏着烟头,皱着眉头。
“甘肃的土烟,大城市买不到的。”男人的表情像是在炫耀。
李想故作镇定的忍着嘴巴和鼻腔内苦涩冲鼻的烟味,为的是不破坏此刻的氛围。
“小伙子来旅游的嘛?”
“是,也不是。”
“怎个意思?”
“去看病。”
“你这话说得令人可笑,我们都是去大城市看病,哪里会有人来大西北看病哩。”男人吐了一口烟,笑眯眯地说道。
“也对,也不对。有些病在大城市看不好的。”
“大城市都看不好,小地方更没法治了。你不要气馁啊!”男人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的分量,便不再说了。只见他又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点上。
“车经常在这里停吗?”李想看了看站台上的“古忘川”继续道:“在古忘川这个地方。”
“说来也奇怪,这个地方本来就少雨,可今天却赶上了大雨,听说前方的铁道被冲断了,列车都堆在那里哩!”
总有人知道一些别人无法知晓的事情,比如眼前这件事。李想将剩下的半支烟捻灭。抬头间,看到无数如水蛭般的软虫密密麻麻地爬满白色的列车身,耳旁传来躁动且刺耳的声音,只得往站台内走去,以此躲避糟糕的处境,他知道自己又出现了幻觉,脑子不好使了。当他从幻象中回过神来,走回站台时,除了依旧飘洒的大雨和身穿制服的列车员外,刚才站在站台上的人全不见了,包括给自己递烟的人。随之而来的是列车门合上的滴滴声,车子在他眼前开走了,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只剩下呜呜的鸣笛声在雨夜里回荡,头顶的白炽灯围绕着无数蚊虫,旋转飞舞。他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的行李。”他大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