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边的铁围栏很高很深,用什么东西把木炭拨出来是不可能的,只能从上方拿出来,这是唯一的办法。
奋力一甩,扔到地窖。
暗室的门口距离炉火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打开的大门也有一米宽,并不存在扔不进去的问题。
问题在于,地面和暗室之间还有这好几阶很陡的石头台阶。密室里面堆满了画作,只要木炭掉进去,基本不用担心烧不起来,毕竟里面落脚的地方都快没有了,西格巴不得用油画把里面完全填满。
好在台阶的方向和炉火的所在位置一致,蹲在地上的乱发甚至能从外面看见一点点画室的内部。也就是说,乱发必须向神借来一点运气,祈祷扔出去的木炭不会停在石头台阶上,而是会弹跳着落进画室,那些恶心的肖像画就能燃烧起来。
只要有一块木炭过关,乱发心里打着包票,一定会烧得很旺,旺到西格神父只要想到今天的大火就会心疼地捂住胸口,嚎啕大哭。
乱发的运气不错,刚到第四块,木炭便径直飞进画室,甚至没有触碰到台阶,直接落到了地上的一打画纸上。
此时,门外的西格刚拿出口袋的钥匙。
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见了门外转动钥匙的声音。乱发暗叫一声该死,懊悔自己的醒悟实在太迟了。
他像一个被抓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炉火旁边,只要大门一开,西格就能看见自己,和刚刚燃烧的画纸。
这时候火势还没起来,只要一杯水就能浇灭。
乱发闭着眼睛,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光是想象站在门口目露凶光的神父就不敢呼吸······
可是等了许久,门还是没有打开。
门外的神父轻声自语:“再等一会吧。”
拿出怀表看着时间,等到二十分钟,即使那小子憋气,二十分钟毒也发作了。
乱发生的希望来临了!
继续自己的计划。趴在地上匍匐向前,往黄色大门爬去。
在他俯身的前一刻,看见了厨台上的一把切水果的小菜刀,这把菜刀刚好在手臂能触碰距离,自己的双手也刚好能牢牢握住。
那把刀简直是在向他招手,好像在呼唤他。
他现在只想逃命,可是丽丽惨死的样子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竟鬼使神差地拿了起来。
叼着刀子在地上爬行,同时也改变了计划——从逃走变成了——刺杀神父!
但是乱发错了,在神父走进餐厅之后。
乱发有无数次机会从背后偷袭,将刀子插进他的后背,但有太多的东西在扰乱着他。无数的声音,无数只存在于想象的画面一幕一幕在他脑海中闪现。
他看见西格被他刺中,倒在血中,警察赶到把自己带走,不论他如何解释西格神父实际上是一个对孩子尸体有着痴迷的变态,也不会有人相信,因为证据正在燃烧。
他又看见了。神父轻松把他击倒,夺过来他手里的菜刀。神父拿着刀子一点点割着他身上的肉,在剧痛和恍惚之间画成了油画。
神父站在画室门口,疑惑乱发为什么还不动手,那个菜刀分明是对准自己的。
可是乱发只是举着刀子,在门后不住地颤抖。
他的右手已经肿的像个肉球,烧伤一直延续到胳膊上,紧握刀子的手,浓水顺着刀柄流到地上。
在他本就一层烧伤的手又填了一大层烫伤。
神父个子实在是太高了,他的脑袋简直是处在云层,那张脸隐藏在高空的阴影之下。
神父莞尔一笑,声音温柔得就像哄着女儿入睡的父亲。
“不烫吗?”
乱发大喊着回答,可能是因为愤怒,也可能是因为害怕。
“我的手早就受过考验了!”
乱发烫伤源自四岁,是贪玩掉进热水缸里的结果。
刀尖摇摆不定,双手越来越颤抖。
“你想杀死我吗?”
乱发睁大眼睛,自打今天以前,他从未想过要杀死任何人。
事实上,只要乱发冲过去,手里的刀子一定能吓退神父,疯狂的劈砍定能给予神父不可逆转的损伤。
可是乱发退缩了,他只是一个喜欢小偷小摸的普通的孩子。
大叫一声,刀子扔了过来。
神父一个侧身轻松闪过。就在这个空隙,乱发冲出门去,黄色木门重重关闭,紧接着是钥匙从门锁拔下来的声音。
餐厅又变成的密闭的空间,而这次关着的是西格神父。
乱发惊叫着冲向大门,用尽全力想推开。可是紧闭的铁门又把他重重推了回去。
大门,大门也锁上了!
乱发暗叫,恐惧爬上了他的脖子。快点逃,这是他此刻所有的想法——快逃。
抬头看向二楼的窗户,那只是彩色玻璃墙壁,并不是窗户。虽然可以走两边的楼梯上去,来到那片彩色玻璃面前。
那不是窗户,并不能打开。
我需要······乱发胡乱转头,在身边寻找什么东西。
我需要······我需要一个能······什么都行,能打碎玻璃的东西。
照亮丽丽的阳光因为太阳的运动微微偏转,照亮了丽丽脚边的圆面包。
它掉在地上,在木地板上砸出个小坑。因为剧痛十分清醒的乱发当即明白了那不是一块面包——而是更坚硬有力的东西。
丽丽的阳光给他开辟的生的希望。
可是他刚要弯腰去捡,却看见了丽丽长凳下面的影子里,黑暗中露出了一张笑脸。
那不是人的笑脸,而是一只不足月的羊羔的脸正在温柔地微笑,可是那笑容中却蕴藏着漆黑的邪恶。
它就趴在椅子下面,静静地笑道。
“你好啊,辛里斯,你有愿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