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的眼睛漠视着李维安森,如同注视蝼蚁。
笑羊睁大眼睛。
它不敢置信。
并不是震惊自己的主人竟对自己如此轻蔑,而是主人的那个眼神,李维安森是十分熟悉的——那是主人看人类的眼神。
厌恶,蔑视,只是看一眼就像要把它从眼中剔除。
就像在富丽堂皇的木地板上看见一泡狗屎,只是靠近就让人感到不适。
就是那样的眼神。
那高高在上的存在,正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李维安森。
“李维安森,这么长时间辛苦了。”
嘴上是安慰,可是那个眼神却像刀子一样一点点割着笑羊的神经。
笑羊不敢再抬眼,比起主人的厌恶,对自己的厌恶也几欲把它吞噬。
它的眼睛在颤抖。
被······被主人嫌弃了,就像人类一样······像个人类一样被主人嫌弃了。
火焰已爬上约翰的脸,灼热的风撩起约翰的金发。
当然,主人的声音只有李维安森能听见。
在约翰眼中,笑羊只是和之前一样,震惊又恐惧地看着自己罢了。
“这是一场赌注,李维安森。”约翰在热风中大喊:“后者死的是胜者。”
约翰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如果火可以先烧死李维安森,自己还有生还的可能。当然也不排除最坏的可能——自己先死在火中,或者因为疼痛休克而闭上眼睛。
那么就是笑羊的胜利,自己不但会活活烧死,而且玛丽也会被它顺理成章地盗走。
哪怕是同归于尽也好,约翰祈祷着,玛丽平安无事的,我已经安排好了······
忽然,约翰冷峻的眼睛因为震惊睁得无比巨大,倒吸一口气,灼热的空气灌进气管,却顾不上咳嗽。
此刻,李维安森眼睛冷静了。
刚才的恐惧和狂躁消失了,金色的瞳孔像两轮安静的太阳。
笑羊死了?
约翰预料李维安森可能会装死,但这也太快了,如果想装死,也应该在火势即将不可挽回的时候。
不是的,约翰很肯定,因为那双眼睛逐渐变得残忍,在凶光中逐渐闪现生的希望。
“当!”
一声轻响,清脆而迅速。一条红色的东西从羊嘴里滑出。
那是牙齿的声音!约翰身体微微后仰,不知道一切是否来得及。
笑羊微微一笑。
下一秒,约翰用尽全身力气后跳,后跳的力量甚至将马车踏碎。
约翰在空中抱住身体,现在已经顾不上继续看着它了。
“轰!”
马车爆炸,强大的冲击波将约翰继续震飞,飞散的木屑像子弹一样追击约翰,下一秒,倒飞出去的约翰被无数木屑刺中,千疮百孔。
无数像小蛇一样的血流布满了身体。
身上的火焰也因为爆炸的风吹灭。
现在的约翰已经不剩下多少意识,剧烈的疼痛即将引发身体的休克。
即使是约翰自己也确信——不管是多么顽强的士兵,在落地的瞬间,必会昏死过去。
是炸弹!约翰自责,太大意了!
笑羊需要接触和活体才能创造,却疏忽了它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就在它眼神转变的时候,李维安森咬下了自己的舌头。
舌头变成了它力量的基石。
李维安森没有给约翰喘息的机会,下一刻,舌头便变成了炸弹。
三百磅炸药的威力,如果不是变化的瞬间,约翰闻到了甘油的味道,及时后撤。
这会就已经被炸碎了。
还有希望。也许,约翰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只要他不受控制,胡乱挥舞的身体落在软泥上······
噗嗤!
疼痛和声音打碎了一切幻想。
约翰被命运遗弃了。
希望落空,任谁也想不到约翰这个九岁的男孩,到底受到了什么样的天谴。
如果人类的生命存在着幸运,为什么不能眷顾这对兄妹呢?
飞出的约翰撞上了一段腐朽的树桩,可是一节伸出的粗枝依然坚硬。
像长矛一样刺进了约翰的后腰,约翰被贯穿的力量阻拦,斜落下去,木桩从约翰的胸口破体而出。
这不是笑羊造出来的,只是碰巧沉在河里,还没有完全腐败的木头。
并不如约翰预料的那样,此刻并没有昏死。
反而一切变得格外清晰,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知道,这是肾上腺素的作用,自己的身体已经进入倒计时。
木刺固定着他的身体,使得他只能仰面看天。
除了无云的天空,能看见的就只有胸口鱼贯而出的,鲜红的木头。
就像嘲笑他一样,俯视着约翰。
“如果他们追回第一笔就把我们逮到了呢?”
约翰回忆起地下室和玛丽的谈话。
“那就只能埋怨神的不公了。”约翰的话如同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重复着,“多么残忍的神,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呢?”
哇的一声,约翰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双手抓住胸口的刺,上面也满是小刺,又扎破了手。
多么残忍的神。
约翰咆哮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双手握住木刺。
血液从指缝飞溅,洞穿的身体如同漏了的水球倾泻血液,很快黑红色的血液染红了周围的泥泞。
“啊!”
约翰的胳膊青筋暴起,木头和骨头一起吱呀作响。
竟真的抬起自己一点。
玛丽!约翰只有一个念头,玛丽!
他也不知道就算真的拜托木桩能干什么,但现在,约翰放心不下,就算死也要看着玛丽再死去。
哪怕身体断成两截,也要保全玛丽。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