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看见了河水恢复,只剩下脑袋沉入河底,被鱼儿和虾蟹疯抢,透过河水望着无光的天空。
“啊!”
乔大叫着后退,刚刚的瞬间如此真实。
刚才的幻象!短暂而漫长,那是什么!乔控制不住大叫,那是什么!
但是,时间没有流逝,已经停在了约翰冲上去的瞬间。
“嗯嗯嗯?”
忽然出现了第四个声音,打断约翰的动作。
那孩子在冲刺过程中停住了,冷汗瞬间遍布全身。
声音从乔身后传来,可是乔却回不了头,身体怎么也动不了。
玛丽害怕地只能吸气,好像忘记了如何呼吸。猛烈快速的吸气变成了短促的呻吟。
就像扼住脖子的鹅。
“嗯嗯嗯?”
声音很悠闲,每个声调都像是教导孩子时委婉的提醒。
就像厨娘拿走四岁的小姐,手里的半成品蛋糕。
伸出食指,摇晃着表示不可以,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
——在那时候发出的声音——嗯嗯嗯?
一只羔羊站在了乔的肩膀上,微笑着看着三人。
玛丽斜眼看着上方的羔羊,嘴张得老大,却只能发出吸气的嘶鸣。
羊站在乔的肩膀上,好像无物,似乎它没有重量。
“乔·达尔。”羊的脸贴在乔的脸边,“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乔的身体动不了。
原来那是警告!
“你这个不听话的孩子。”
羊的声音充满磁性,却极度深邃。
“我想让你早点回家,可你怎么能偷尝我的蛋糕呢?”
话音一落,乔哇的一声,口吐鲜血。
一大抔鲜血吐在了马车上,也在这时候,乔松开了玛丽,约翰见机抱着沾血的玛丽,连连后退。
咩!
一声羊叫从乔大张的嘴里传出,就像一个大饱嗝。
乔仰着脖子,拼命地抓挠脖子,好像什么东西要出来——
噗嗤!
一只羊腿从喉咙里迈出,羊腿乱蹬,在乔身上找落脚点。
紧接着,他的五官,皮肤,无不渗出血液。
咩咩!
传出羊叫的不再是喉咙,而是他身上的每一处。
噗嗤,噗嗤,噗嗤!
羊腿,羊尾从身上各处钻出。挤开了乔身体的肌肉和骨头。身体断裂的声音和聒噪的羊鸣此起彼伏。
哇,又是一口鲜血。
一只羊首从胸口探出头来,乔张着血口,颤抖地看着胸口的羊头。那羊头没有尖叫,没有恐惧。
只是温顺地叫着。就好像刚刚出生,急切地寻找母羊的乳汁。
噗。
乔的身体完全炸开。在血肉和碎骨的礼花中,三只羔羊落在了地上。如果不是肮脏的血液,它们一定会和婚纱一样洁白。
乔的幻象没有出错,他的头颅真的飞了出去,落在了泥沙中······等待潮水。
羔羊们,落在马车和地面上,舔舐地上的血肉。
而笑羊高高站在马背上,俯视着如临大敌的约翰,玛丽的脸埋在约翰的胸口,不忍看这骇人的一幕。
约翰缓缓后退,看着几只从乔身体里钻出来的羊羔,正吃着乔剩下的肉块,玛丽一阵恶心。
“小约翰。”
马背上的羊笑了。
“你可能不知道。”羊的眼睛变成了耀眼的金色,
“羊也是吃肉的。”
任谁看上一眼笑羊眼睛中辐射出的邪恶的金色,那可怜的脑袋中的所有理智都会蒸发殆尽。
就像火中的干冰。
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消失得毫无意义。
脆弱的人类的意志,就像一支短蜡烛上的一星火苗;它终会消失,即使是跳动燃烧着,也照不亮一坪窗台。
无力而无用,却又执拗地燃烧着。
但是,笑羊永远也想不到的是——约翰和泛泛人类,可能有所不同。
就在乔炸开的瞬间,透过血雨看见的并非是孩童的恐惧,而是一个思考并迎接战斗的男孩。
他看着的不是恶魔,而是一个敌人。
“我不会被绊倒两次的。”
说着,约翰全力抬手,竟一把把马车掀了起来。
整个车厢掀离地面,连着车头的瘦马都四脚离地,板车的车斗在空中划出一道快速的弧线。
反过来,直压站在马腰上的羊而去。
一切骇人的神迹都只是烟雾,约翰的任务只有一个——保护玛丽。
就在这人仰马翻的空隙,约翰一把抽来马车上的油布,将油布披在身上,环抱着玛丽,缓缓后退。
约翰心中泛起了嘀咕——不论是来时成群的山羊,还是乔可怖的死法,这之间好像存在着某种不和谐的共通性。
似乎存在着一些可理解的规律······
但现在不是细细思索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