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娶媳妇很麻烦,闺女找婆家更难,婚嫁讲究门当户对是有道理的,家境,学识,观念甚至生活习惯等因素都不是小问题。
云娘长得不差,嫁妆也还可以,谢媒礼又实在丰厚,只要不高攀,找个婆家还是有资格挑拣一番的,嫂子们给介绍了一个又一个后生,烦了如猎犬般仔细甄别,终于选出一个还算中意的,最终拍板决定,就他吧!
“爹去的早,娘出了名的老实,一个姐姐出嫁,后生比云娘大两岁,十四岁顶门立户,会一些木匠和篾匠的手艺,性子敦厚,坊间名声也好,前些年过得艰难,这两年赶上来了,我看能靠得住”。
“中,他二叔看中就差不了”,程大嫂连声道,女儿出嫁不止要准备嫁妆,还要缝制嫁衣,按理该姑娘自己动手,可云娘一直缠着烦了不放,做娘的只能代劳。
屋内气氛有些沉闷,烦了离开的日期被一家人哀求着一拖再拖,到如今亲事定下,再也没了拖下去的理由。
烦了有些不喜这种氛围,说道:“云娘,走,我带你去街上逛逛去”。
离开教义坊,沿大街向南,头戴厚毡帽,草绳扎住大棉袄,活脱脱一个市井汉子,住了三个月,他心中也有些不舍,云娘近两天更是一直闷闷不乐。
“找到如意郎君还不高兴?”。
云娘瘪着嘴抱住他胳膊,“二叔,再住些日子中不?”。
烦了笑道:“从初六开始几天几天的拖,这都二十三了,上回可是说好的,我再住五天,你高高兴兴的送我走”。
云娘低下头不再说话。
在慢节奏社会中,一切都快不起来,城中商铺有的在初八后开门,有的要十五之后,还有些要出去正月才开始正式营业,不过街上人不少,洛阳人在享受最后的闲暇。
刘二离着老远就抱拳道:“二哥,过年好!”。
烦了拱手回礼:“过年好!”。
“这是跟云娘妹子上街耍?云娘妹子可越来越俊了”。
烦了心中一动,抓住他胳膊拖到一边,低声道:“刘二,我过几天得出个远门,可我怕你欺负我侄女,要不我还是把你……”。
“二哥”,刘二叫道:“我可是一直拿云娘当亲侄女的,你还信不过我?”。
烦了手上慢慢用力,笑道:“我确实信不过,要不你发个誓吧,或者我废掉你两只手,你选一样”。
“哎哟哎哟,二哥轻点……我发誓,我发还不行嘛”。
刘二被拿捏的实在没办法,也亏了没脸皮,站到街上指天大叫道:“我刘二发誓,往后若欺负云娘,我就是鳖孙!”,引来许多人一阵哄笑。
“嗯”,烦了欣慰的松开他,“现在放心了”。
刘二哭丧着脸道:“二哥,你是想的多,满街人谁不知道,你两脚把魏财主家门楼给踹塌了,谁敢欺负云娘?”。
烦了笑道:“别胡说八道,滚吧,过几年我回来,若是听说你违了誓,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不会!”,刘二拔腿就跑,“二哥回见!”。
云娘的手又一次抱向胳膊,烦了退开半步,低声道:“别抱了,不合适”。
云娘倔强的挽住胳膊,亦步亦趋的跟着旁边,小声央求道:“二叔,你再住两天……”。
烦了无奈道:“不是都说好的嘛”。
“我不想你走”。
看着熙熙攘攘的过客,烦了轻叹了口气,心中默默说道:“云娘,人有时候要学会放手”。
沿大街走过,有几个打把势卖艺的,烦了依次扫一眼,大多是野把式,翻着跟头跳来跳去,看上去花哨,实则全是破绽,却引来许多人叫好,又经过一处,一个汉子正拿根长棍在练,周围只有稀稀落落七八个人,烦了眉头一皱,练的竟然是安西兵的步槊十三式。
那汉子三十岁上下,身材雄壮,穿着破烂,练的倒是有些模样,可军中把式丑陋,喜欢看的人并不多,一趟练完,托着铜锣绕场讨赏,毫不意外,一文钱都没讨到。
本来嘛,观众本来就少,他又闷着头不说几句吉利话,能讨到钱就怪了。眼见没收成,他脸色也不好看,又闷声道:“俺再耍一套刀牌”。
说完也不管周围人如何反应,拿起单刀木牌就开始练,烦了彻底确定,就是安西兵的把式,要么是后人,要么是徒弟。
围观的人越走越少,他在场中却只管练自己的,看的烦了摇头不已,这么卖艺得活活饿死。
云娘好奇道:“二叔,这有啥好看的?”。
烦了笑道:“你在这看着,二叔去给你露一手”。
说罢走进场中,“喂,住了!”。
那汉子停手,上下打量烦了一眼,脸色有些不善,“啥事儿?”。
烦了道:“都没人看还在这瞎练,能挣出饭钱来?”。
那汉子眼一瞪,“洒家乐意,管的着嘛你?”。
烦了撇嘴道:“我倒是不想管,可看你在这丢丑实在是忍不住”。
那汉子把刀牌一丢,撸起袖子道:“你说谁丢丑?”。
两人这一通嚷嚷倒引来许多人看热闹,云娘见那汉子比烦了还要高壮,焦急的连连挥手,“二叔,咱回家吧”。
烦了却向四周一抱拳,“诸位街坊四邻,今日我兄弟二人初来贵地……”。
人群中有人叫道:“你不是卖烤饼的嘛?”,他整天拉着车转悠,许多人都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