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这个为保住良种研究所而殚精竭虑的男人,正右手举枪对准天花板,左手无力地把在女研究员丹妮娜的肩背上。
听见枪响的难民们瞬间安静下来,他们就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看着对天鸣枪的普罗列夫,那种对于枪支和利刃的本能恐惧,迫使他们停下了对研究所的无情破坏。
而倒在地上,惊魂未定的萨伏伊更是被吓得不敢动弹,她仰视着面前这个做出了惊人之举的男人,双手双脚忍不住地向后摸索,直到背靠上走廊右侧的墙壁时,内心才渐渐有了些许安全感。
普罗列夫手中的枪还冒着缕缕白烟,研究所一楼则在这三声枪响以后,陷入到了前所未有过的寂静当中。
当然,这或许只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而已。
“都……住手!”普罗列夫用颤抖而虚弱的声音,义正言辞地警告道,随后,他将手中的枪指向了面前的人群,就像孤身一人的唐吉诃德举起自己手中的骑枪,正对着呼呼大作的风车。
然而,这样身单力薄的威慑并不能阻挡饥饿困顿的芸芸难民。
“枪?欺负我们没枪是吗?”中年男人推开面前的人群,朝着鸣枪示警的普罗列夫如此吼道,“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你可以开枪杀人!我们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只要能让自己和家人吃上饭,就算是死了又怎么样?但你若是没法杀光我们所有人,那这些粮食,我们就要统统拿走!”
“你们现在砸的……都不是粮食——”普罗列夫的声音不断颤抖着,像是迟暮之年的老人,松软无力,“那是农业科学院培育出的良种。”
“那又如何!?”男人不等普罗列夫把话说完,抢先大吼道,“良种?起码良种还能吃,你看看现在的城里,哪还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那你!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将要吃掉的!都是些什么?!”此时此刻,普罗列夫的一腔怒火也在难民的无理取闹中汹涌沸腾,他用手指了指周围的房间,“这些种子,连前线的将士们都不敢动!谁就吃了它,就吃掉了赶走敌人以后,全城人最后的希望!!!唔咳咳咳——”
普罗列夫情绪亢奋,像是一只生命垂危的老公鸡,用尽自己最后一点儿力气,履行着报晓的职责与使命。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沸沸扬扬的人群中,突然传来另外一些人的咆哮声,“你能填饱我们的肚子吗!?”
“对啊!我家的孩子和老人已经饿得站不起来了!你却还要在这里谈什么希望?老东西!你这是纯纯的道德绑架!你该死!”又一个尖锐的声音匆忙附和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接下来要说这些。唔咳咳咳——”
萨伏伊依旧坐在地上,她默不作声,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两个病入膏肓的研究员。
“那这座城市的下一代人呢?他们吃什么?”普罗列夫用嘶哑的声音质问着现场的所有人,“这座城市以后的农业生产呢?又要怎样去恢复?你考虑过这些吗?你们现在选择吃掉种子,在打败敌人后,我们又要用多久的时间收集良种?又要花多少时间下地耕种?在这段时间里,还要有多少人要死在饥荒之下!?”
“……”
此言一出,人群便再度安静下来,然而,普罗列夫对于饥民,乃至对于自己的灵魂拷问,并没有停止。
普罗列夫:“这里一共储存着好几吨作物种子,战争结束以后,它们或许可以改变这座城市已经被摧毁殆尽的农业生产,它们甚至可以在短时间内,解决无穷无尽的饥荒灾难,救活更多的同胞!但现在!你们要为了一己私欲,吃掉更多人,乃至于下一代人活下去的可能!”
普罗列夫:“你们就不觉得耻辱!?就不觉得内疚!?就这么心安理得!于心无愧!?”
普罗列夫:“回答我!你们这些自私自利的无耻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