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列夫在助理研究员丹妮娜的帮扶下走出了位于二楼的实验室,丹妮娜则拄着一根拐杖,勉勉强强地支撑着同样虚脱的普罗列夫。
作为研究所的所长,普罗列夫早已对这种与“抢劫”并无区别的罪恶行径习以为常。
几天前,一个衣服是满是补丁和灰尘,但却带着上校肩章的大胡子军官带了一队民兵包围了这里,气势汹汹地找他征粮。
普罗列夫知道,他不是什么坏人,而是从前线退下来进行休整的军官。
实际上,前线部队也没有军粮可吃了,否则,这名军官不可能冒着丢官罢爵的风险,来强抢帝国三令五申要重点保护的良种培育研究所。
普罗列夫费尽口舌,最终还是劝走了前来征粮的军官,可是好景不长。
如果是遇上纪律严明的部队还好,但如果你要面对的,是被饥饿逼疯了的人群,那就基本上没有坐下来心平气和讲道理的机会了。
今天来的这些难民……只要他们想,他们随时都能在宪兵队赶到以前把这儿闹个底朝天。
所以,为了保住这座城市……乃至于整个国家农业种植的最后一点希望,普罗列夫做了一个违背原则的决定。
在和丹妮娜下到一楼以前,他带上了自己办公桌抽屉里的那把手枪。
而在来到一楼后,普罗列夫也亲眼目睹了难民们近乎疯狂的劫掠恶行:饥民们大声嚷嚷着,将一切纸箱与纸袋撕碎成块儿,一股脑地扔在走廊上,他们看见什么就破坏什么,大部分人甚至在用手中的石块和格式工具,叮叮当当地猛砸紧锁着的种子仓库。
见到此番情景的普罗列夫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他掏出了口袋中的手枪。行动之迅速,甚至没有顾及到路过一旁的萨伏伊。
“嘭!”
“嘭!”
“嘭!”
“啊——!”
三声震天动地的枪声,在萨伏伊的耳朵边猛然炸响。
刹那间,卡特斯女人响亮的尖叫声传遍了整座大楼,她只觉得心中残次着的那些怒火,像是被无情地浇上了一盆冷水,方才还义愤填膺的自己,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三声枪响彻底怔住了。
“叮——”紧随而来的,是一阵令人不适的耳鸣,萨伏伊在极度惊慌中栽倒在地,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右手则捂住暂时失去听觉的右耳。
而待到耳鸣消散之时,借助微弱的晨光,萨伏伊总算是看清了开枪之人的模样。
她双手撑地,惊恐地抬头看向那个胆敢在室内开枪的男人。
那人身着肮脏的白色大褂,黑黝黝的中长发因为头油而相互交织在了一起,看上去像是一颗被烤糊了的栗子,除此以外,他还带着一副被刮花了的眼镜,高挺的鼻子下留着一抹浓密的八字胡,而这些看上去相当书生意气的打扮,并不能掩盖住他眼袋周遭浓重的黑眼圈,以及,那张和难民们一样,凹陷在颧骨之下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