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忙碌了一天却一无所获的萨伏伊垂头丧气地走回了家。而下了一天的大雪,也暂且停歇了下来。
带着些许温热的夕阳,时而从茫茫乌云中探出头来,时而又缩回到云层之中,金灰两色交替映衬在城市的废墟之上,就像是这座城市的现在与过往,时而衰败凋敝,时而灿烂辉煌。
卡特斯无比沮丧地推开巷口前的障碍物,横跨入潮湿阴冷的小巷之中。
“我回来了……”
她站在那些五花八门的障碍物之后,用沙哑的声音向弟弟妹妹宣告着自己的平安归来。
按照惯例,安娜和奥列格一般都会比自己回来得早些,而当自己回到家中时,两个孩子就会像两条摇头摆尾的小狗一样,即使腹中空空如也,饥饿感不断割裂着两人的忍耐心与意志力。他们也会“极其热情”地翻出被窝,强颜欢笑地迎接自己。
可是,今天的萨伏伊并没有听见两个孩子稚嫩的回应。当然了,方才的“痛失好局”,也使得卡特斯并没有花多余的心思,刻意留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傍晚将至,此刻的她依旧执着于“乌特金”先生身上存留着的黑面包,依旧在思考“利己”与“利他”之间的深刻矛盾。在她的眼中,食物和燃料大过一切,有的时候甚至比人的性命还重要。
“我做错了吗?”两眼黯淡无光的卡特斯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向巷子的内部,“即使明天倒下的,可能就是我们一家三口,我也没拿那一家人的余粮。”
“我本该早点下手的,但是,那一家人的两个孩子,他们就……”想问题想得近乎走火入魔的萨伏伊,突然感觉到了家中的异样和反常,“等等?”
萨伏伊:“奥列格……安……安娜。”
萨伏伊:“啊……”
卡特斯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下意识向后退去,直到背部靠住墙壁时,才停止住了后退的步伐。
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叹,淡然失色的瞳孔中,像是发生了一场毁天灭地的地震,竟猛地颤抖起来。硕大的瞳眸中,正映衬着一副令人心惊胆战的“地狱绘图”。
还记得萨伏伊前些天从巴达耶夫粮仓残骸下挖出来那一口袋的泥土吗?
她把那袋泥土随手放置在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架子上。如果家里实在没粮食了还可以用这些土渣子煮水喝,给肠胃一种自欺欺人的饱腹感。
可现在,这些或干或湿的泥土被弄得到处都是:地面上、床铺上,弟弟的衣服和头发上,随处可见灰褐色的泥斑。
有人把铁架上的泥土袋子打翻了,而这个人并不是其他人,正是萨伏伊饥不择食的弟弟。
“吧嗒……吧嗒……”
唾液浇湿泥土时发出的阵阵声响,不断冲击着萨伏伊不堪一击的感官神经。
奥列格就倒在泥土袋子的一旁,他侧躺在地,神志不清地咀嚼着袋子里漏出来的几捧泥土,灰褐色的泥沙在唾液的作用下变得湿润而又粘稠,甚至还一片又一片地附着在奥列格粉中泛白的嘴唇上。
“奥列格!”从震恐中醒来的萨伏伊赶忙跑到弟弟的身旁,用右手扶住奥列格的肩膀,再用左手抠出残存在弟弟口鼻之中的泥土,“快!奥列格!吐出来!全部吐出来!”
“这个不能吃!”萨伏伊急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抠挠土渣的左手也随着她急不可耐的声音,愈发粗鲁起来。
“嗝啊——唔啊——呕——呕。”弟弟的嘴巴中不时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响,萨伏伊的左手在他的口中不断搅动,随之产生的恶心感,催生着奥列格一次又一次的干呕。
“啊……姐,姐。”在萨伏伊不厌其烦地催吐之下,眼神迷离的奥列格终于把嘴中大部分的污泥残渣给吐干净了,他抽搐着倒在姐姐的怀里,在无穷无尽的幻觉中,神志不清地对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面孔笑道,“姐,萨……萨伊,吃——吃……”
奥列格一边吐词模糊地说着,一边颤抖着将手中珍珠大小的泥球缓缓托起。
不明所以的萨伏伊握住了他的手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