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椅子上,示意我也坐下。那平静的模样又让我想起了教父。
“坐吧”他轻轻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我坐下。我们两个斜对着,最适合说话的角度。
“在你眼里,启思是什么样的?”他点了根烟,翘起腿,盯着我。眼中有不屑又有凝重,他又成了这地下的王。
“启思给了我们……发展的机会,我……”我还没说完,看到他将烟弹了弹,烟灰都落在了地上。他还是很平静地看着我,饶有兴味。
“我……”我结结巴巴地谈了些。那当然不是我的真实想法,听起来也只是客套。我好像不是它其中的一员,倒像是个无关的客人。对不了解的事物一番恭维。他一直没打断我,他的失落也没隐瞒。好像在想着什么,陷入其中出不来,不是思考。
“先生?”我轻喊了他一声,这不会是打扰倒像是伸出了及时的援手。我从他的脸上没读出任何表情,又回到原来的平静“还有吗?”他像是即将宣判死刑的法官,面色如常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嘲讽和悲悯,还有些……心疼。
“没事了,谢谢。你的回答很官方,当然我希望是如此”他将烟捻灭,做了个请的手势。我鞠了个躬,起身离开。可我看到那扇门,心里有些舍不得。我又看了一眼他,好像一个被孩子抛弃的父亲,孤独,落寞尽量隐藏悲伤。
我把门关上回来,仅有的光也被驱逐。整间屋子陷入黑暗,他又点了根烟。一时间的火光,终是凐灭。
“先生,我认为启思是有问题的。它已经成了一个怪物,它所要的人才都是些欺世盗名之辈,都是些……疯子。我这样说有失偏颇,可您是否想过,这些妄想之徒被捧到了天上,就变了。他们有思想,有激进的梦想,可也是凡夫俗子。如果要靠着这样一些人,能做些什么呢?掌控思想?还是改变思想?”我的语气没有预想的强烈,像家常闲谈一样。他的平静给了我这样的平淡,就如同黑夜里和自己交谈。
“启思,从不想掌控什么……”他顿了顿,火点儿亮了一下“它是我的孩子,我的心血。我一步步看着它走到最高处,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谈了口气“我早就看出来了,启思还不是怪物,但它已经在向着那个方向走了。我也没办法阻止”
“您也……?”
“现在它有新的主人了。我只是傀儡”
“它是那之后变的吗?”
“不是……不过也许他就是看中了这点才要的”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想问但没有。黑暗里看不见他的表情。
“那您……为什么找我”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看中了我什么。就那一句牢骚,算了吧。
“当然是有理由的,所以我说你很幸运”
“黑吧?”我想开灯,就是不知道开关在哪?看不到对面的表情,就如同不知水之深浅,很危险。
眼前一恍,灯光刺得我眼睛有些疼,我揉着眼睛。他叹了口气“这么怕黑,以后当如何?”
“确实怕”我笑着回了一句。现在视线清晰了,我抬头看着他,不回避“但并不是怯懦”
“我想看看,你如何证明”他又饶有兴致的说
我没有办法证明,但我就是不承认。我想表现的更有底气一些,将身子挺了挺。反见他一阵大笑,手中的烟灰抖落了不少。“果然是个孩子,不过眼光是真不错”
他站起来,我也跟着站起。他又回到了平静,缓缓向我走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真实的不可思议,假的不可思议。我的猜测没有成为镜花水月,得到了肯定。按理说,该知足了,可心里总觉得缺了一块。什么呢?对,改变着一切的能力或者……权利。
他将右手放到我的右手上,在我耳边说道“你可能要辛苦一阵子了,留下来帮我整肃朝纲”
“为什么选我?”我冷冷地说了一句,没有感激。
他也一愣,随后无奈一笑。“自然是有原因的,你很幸运”
我不想再多问“愿意效力”
后面一段时间,他给我介绍了启思的发展历程。一开始,他也是个理想主义者。可在商场浮沉打拼了多年,他也绝不会一昧往里砸钱。启思办了第一个基金会的时候,就已经不再由他掌控了。那些久不得志,如今一飞冲天的人推着他往这条不归路上走。而为了维护启思的运行,只能不停地扩张,不停的招纳。他一直没有提到接手的人是谁?关于他们间的关系也没说。我也不问。
这段时间,我和外界断了联系。甚至没有来的及告诉欢欢一声,就投身其中。在这里工作的人,与外面那一群不同。我看得出他们的眼里冒着金色的光,那是希望,是找到自身价值的骄傲。我们在进行一项伟大的工作——改革。
技术方面的人不断的推演,试图找到造成冲击最小,危害最少的一种方式。真正的储备人才可以接受到最丰富的资源,他们以无尽的精力投入创作之中。为确保不会重蹈覆辙,有一项极为霸道的条款——终身不准署名。当然会给相应的回报。不过,也并非全然限制自由。启思通过并决定推行的,个人不许再碰,因为那将被当作一种思想呈现在大众面前。若非有极强的信念和定力之人,谁能忍受的了这可能的千古留名的诱惑。以前就是过于放纵,反使得那些作家过于张狂。我现在知道了,启思存在的真正的意义。它将那些作品隐晦的,无意识的思想找出来,将其理清,再呈现于大众。它要的是再次出现百家争鸣,各种思想之间对碰交融。令这渐渐疲软空洞时代,再次焕发出生机来。
他在商战中见过了太多阴暗狡诈,看着这曾被他们愚弄的民众,心中不知为何有阵酸痛。可他已经停不下来了,被金钱侵染的心使得他不能无所顾忌。而经过这一次的失望,他要的是绝对的成功,绝对的忠诚。
他还是有一些理想主义在的,但这是最优选了。他在夹缝中生存,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也为他这身处泥泞,心怀天下而赞叹。他的雷厉风行和平日里的儒雅不太相符,像是个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