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只是一种颜色,更是一种让人窒息的凝滞。
失了最后一丝光,丁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怅然若失“呵”出来一声,再往后就想不出该作出何种表情了。她的心头跟手上一样空空落落的,脑子被黑暗絮的满满当当,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迈。
但黑暗并非寂静,丁暖此前所料也不差,水源附近聚集有不少的走兽,刚刚大蟒蛇一路闹出的动静不小,此时远远的那一片里嘶吼声撞击声连绵起伏,倒叫她控制不住的想大声笑出来——这算什么?
现在算什么?她算什么?忙活了这一通到底算得上什么?
膝盖一软,她整个人直直跌在地上,被全效补充剂生吊着的这口气一下子散了个彻底。
待到耳朵里荒谬又可笑的那个世界从嘈杂一点点重归于寂静——就像是个奇怪的悖论,看不见,听不到,但是里面存在一个“我”。
“我”是真的存在么?
恍惚中,丁暖感觉自己已经瘫坐到似乎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滴答声,反正时间这种观念在这里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不必过份在意。她茫然仰起脸,感受了下随意路过的带着水气的风,渐渐回炉的知觉才从僵住的四肢里抽取到丝丝缕缕久违的疼痛。
艰难将快不属于自己的手脚活动了下,丁暖木然想站起身,被背上的枪杆子绊的踉跄了下,才想起自己身边还剩个这玩意儿。
不过这也没什么意义,她甚至懒得多摸一下,简单活了活脚上的关节,转头往回走——先前扔掉的背包里有那么多宝贵的物资,还有个在之前那个护卫官那里得来的已经没有电的火炬,虽然找回的希望渺茫,但去找它们也算是有个具体的目标,可以当个事情做。
走了没两步,又觉心力交瘁——她又看不见,方向感又差,在那么复杂的地势里要找东西无异于大海捞针。再说就算是走运让她给找到了又能怎么样?时间对这世界没有意义,却对她充满了意义:做个呆坐的走兽还是找东西的走兽区别很大么?
最最走运,也不过是如现在这般苟延残喘的活着……她慢吞吞的停了下来,又花费了大量宝贵但没什么意义的时间琢磨了片刻,想:算啦,反正都是要碰碰运气,还不如去找找宋诚挚的尸体。
既是她虔诚求来的神,那么她最后努力稍微尽尽做信徒的责任也说得过去……
这样想着,人又转了回来,脚步居然还轻快上几分。
只是这段路绝算不上好走,残破的建筑遗迹自不必说,聚集有走兽的地方当然也洋洋洒洒抛着许多生物的尸骸,可以说该绊脚的时候绊脚,绊倒了还有各种或嶙峋或锋利的意外惊喜。再加上临水处苔藓也长得厚实,三两步就脚底打滑,丁暖麻木的曲肘护着头,摸爬滚打着往前走,连跌倒都没多真情实感。
她这样多少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一路稀里哗啦撞出的小声音不断——黑暗里一个方向感很差的人,找腰包找不回来,找其它基本也别多做妄想。
只是因为人不是走兽,人即便是等死,也需要有个明确的目标。
而走兽这东西,消耗低,需求少,五感几近断绝,活着唯一想要的就是去噬咬所有能刺激它们感官的任何,直到生命尽头。
某种程度而言,他们都没有选择,也算是殊途同归吧。
这么混沌着继续走,窸窣声音渐起,估摸着是跌撞的声音到底被附近的走兽捕捉到了,大约该奔着这边过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