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自责也于事无补,现在对她来说何尝不是解脱呢,她拿命给你换来的机会,你要好好珍惜。”
“……丫头,你答应我了?”
“我跟那个人决裂,不代表跟那个家决裂,你是不是忘了你上大学是谁天天关心你吃喝拉撒的了?我还姓陈,我叫陈丫,这个名字现在看来还挺有特点的不是吗?叶子也是她给起的名字吧?”
“嗯,虽然是随便起的,但现在叫顺口了也就没给改,我也不指望她成龙成凤,只希望她平安快乐就好。都说女大避父,她现在九岁了,马上到青春期,我一个大老爷们带着她多少有些不方便,所以只能暂时麻烦你帮忙了。”
“她比我幸运。”
“……丫头,其实咱妈也是个苦命人,在娘家时没过好日子,到了婆家又受苦受累。咱爸那情况又帮不上什么忙,她是照顾完老的,又拉扯小的,地里还有一堆的活,偶尔心情不好骂我们两句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骂两句?那我腿上的伤怎么说?”
“当时妈是气急了,随手拿起来的,并没注意到它是烧火棍,也没想到它是刚从火里拿出来的,说来也怪我,是我没收好……”
“这不能怪你,你当时也就叶子这么大吧,我挨过的打也不是那么一棍子……我离开时多大?十六岁?不到吧?我都要忘记了,其实,要不是大哥突然没了,我可能都熬不到16岁,我心疼她失去儿子,不想让她再失去女儿,可结果呢,一时的心软变成了自作多情,换来的是两个字——克星……是啊,可不是克星吗,一出生爷爷就没了,奶奶走不动了,十二岁生日刚过,哥哥没了,任谁都会这么想吧,说不定她认为你能活到现在,考上大学,娶妻生子都是因为我这个克星离开了呢……这样你还放心把孩子交给我吗?”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对我来说你是个好妹妹,也是个好姑姑……我只是觉得咱们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大风小浪也经历了不少了,能放下就放下吧,毕竟是一家人。”
“也许你说得对,也许是我小题大做了,但现在的我还做不到不计前嫌,而且过去这么多年了,她可能已经忘了我了,毕竟对她来说我可有可无,既然如此就当没存在过吧。”
“都是十月怀胎生出来的,怎么可能忘?”
“要不是爸喝多了她能怀上我吗。”
“……”
“行了,你也别当和事佬了,你不也出来了吗?怎么,这次她没威胁你?”
“当然也不愿意,吵了几句,看我态度坚决,也就没有太激烈的反对,也许是老了吧,人越老越惜命。”
“你还没告诉叶子吧?”
“什么……哦,没有,我跟她再住几天,带她熟悉熟悉环境,孩子第一次进城,很多都不懂。”
“好,我跟你一起,让她也熟悉熟悉我……先带她买两身衣服吧,她妈妈的手艺……太‘时髦’了。”
“好……还有,这是我攒的一些钱,应该够她这两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了,不够你随时联系我。”
“你管好你自己吧,我不穷。”
不知是血缘的关系,还是俗话说的养女随姑姑,陈叶子一来到这个院子就爱上了这里,一看到姑姑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全感,虽然身体是紧绷的,心却是放松的。
很奇怪,虽然陈叶子从小跟父母一起长大,但她并不知道如何依赖自己的父母,她也没有听过撒娇这个词,更没有体验过被宠爱的感觉。她以为父母和爷爷奶奶一样都是长辈,长辈说的话要听,长辈说的事要做,长辈的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但是,当这次见到姑姑后,她的内心隐隐地有了一些触动,仿佛一面平静的湖水被扔进了一块石头,“咚”的一声,掀起了一些波澜。
总之,相比跟父亲去新榆,她更愿意跟姑姑一起生活。
陈叶子掩上门,轻手轻脚地返回床上。她依然没有睡意,她已经开始设想接下来的生活了。
我一定不能让姑姑嫌弃。
我再也不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