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好了。”陈洛止住离开的脚步,转过头道。
没有家长不关心自家孩子学习的,哪怕他对自己这两个兔崽子的学习不抱有什么希望,但过去看看总归是好的。两人刚走到后院,就听到了夫子的呵斥声。
“先贤之语,岂可这般曲解!你们真是,真是气煞我也!”
与刘乐对视一眼,陈洛还是选择走在前面,敲响了书房的门。
“谁人?”那夫子的怒火显然尚未平息,声调较高。
陈洛答道:“夫子,我乃陈洛,过来看看犬子。”
“原来是阳夏侯。”书房的门被夫子打开,只是他脸上余怒未消,“陈公,您是博学之士,我十分敬重,可您的这两位孩子……有时候真是让人气恼啊。”
“夫子勿恼。”陈洛好声安慰,在自家孩子的老师面前,自己倒摆不出朝堂上训斥贪官污吏的威势。
接着他转过头去,语气平淡说:“阿直,你们说了什么,让夫子气恼?”
听到父亲的话,陈直顿时打了个哆嗦。
平日里阿父都叫自己“直儿”,比较生气,才会叫他“阿直”,如果暴怒,那就是直接唤他名字。
还有一点,就是阿父语气平淡的时候,往往都不平静,反倒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老老实实地低下头说:“孟夫子今日教我们《论语》,其中孔子说‘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可前几天里,我们又学了‘父母在,不远游’。
这两点岂不是相反的吗?
如果看中高尚品德的君子,不心怀故土,想要远游,那他的父母尚在怎么办。
结果夫子就生气了。”
陈洛没有说话,目光移到一旁的陈鲁身上。
“大哥说的没错,就是这样。”陈鲁话语简短,表达倒清晰。
陈洛点了点头,将那老师请出房内,行礼道:“洛在这里替两个孩子道歉了,他们确实年岁尚小,读不懂圣人典籍,让您今日费心了。
到时候我会换另外的夫子来为他俩开蒙。
真是抱歉啊。”
这夫子是冷静下来,让过陈洛的行礼,连称无妨。
接着,陈洛唤来侍从,吩咐说:“带这位孟夫子出去,顺便将这几日的铜钱结了。”
见自家夫君送走了这位孟夫子,刘乐仍旧一脸懵懂。
“乐儿,这孟夫子是从哪找过来的?”陈洛回头问道。
她这才反应过来说:“夫君,这孟夫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孟夫子听说是孟子曾孙,有些才学,故而我托人请来教导直儿和鲁儿。”
“看来大概是个借祖上名号招摇撞骗之辈。”陈洛摇了摇头,“下次我去找叔孙通问问,他门下有没有合适的弟子,能来给他们俩开蒙。我先进屋给直儿他们俩解释去了,你一起过来听听,就知道为什么我会说那夫子不行。”
陈洛走进屋内,招了招手说:“直儿,鲁儿,你俩过来。”
他们俩机敏地察觉陈洛脸上的神色缓和,松了口气,屁颠屁颠地就凑上前来。
陈直先行开口说:“阿父,我这次知道错了,下次再不会和夫子犟嘴。”
“我也是。”跟在他身后的陈鲁依旧言简意赅。
陈洛笑了笑,出声说道:“我不是来责怪你们的,毕竟这次的错误并不在你俩,何况向那孟夫子提出问题,很有质疑精神。
‘君子怀德,小人怀土’与‘父母在,不远游’之间,并没有冲突,‘父母在,不远游’这话后,还有一句‘游必有方’。
这‘游必有方’告诉我们不是不能出门,而是出门一定要有确定的地点,便不会让家中父母为担心。
那孟夫子没有提及后面这句话,反倒是一直指责你们,是他的问题。
我就不责备你们了。”
“尊嘟假嘟?”言语不多的陈鲁,此时瞪大眼睛,居然震惊地爆出可爱的奶音。
陈洛伸出手去,捏了捏他的脸说:“阿父何时骗过你。”
“我就说我没有错吧。”陈直是在边上叉腰,一副理直气壮地模样,“那孟老……夫子还一直骂我,若使我长枪在手,早就……哎呦阿父,我错了。”
“原来他居然肚子里没有什么才学,都是我不好,没有发现找来的夫子居然……”刘乐一脸自责,望着陈直和陈鲁两人,心里很过意不去。
作为父母,陈洛和刘乐他们并不会忽视自己的问题,在教育过程中犯错之后,正视问题产生的原因,先从自己身上寻找,甩锅到孩子身上的情况,在他们家从未发生过。
当然,像陈直之前半夜潜入淮阴侯府的类似情况再发生,回来是会遭一餐饱打,夫妻齐齐上阵。
拍了拍妻子的肩膀,陈洛柔声说:“发生这种事情难道要怪你嘛?你是在为直儿和鲁儿考虑,他也没来几天,尚未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别太往心里去。”
“嗯嘛。”刘乐轻轻点了点头,依旧带有几分懊恼。
“走了,不是说饭菜都要凉了吗?再不快些去吃,真就只能回锅热热再吃了。”陈洛转移话题,并冲着身后挥了挥手。
看着蹦蹦跳跳走在前面的两个孩子,陈洛又侧头宽慰道:“放心吧,我之所以没有当面揭穿那孟夫子,为的是不让我们家落个不尊师重道的名声。
他若再在外面招摇撞骗,叔孙通门下有人治公羊的,到时候会教他做人。”
“好吧,倒是夫君你有办法。”终于,刘乐脸上愁色散去,开开心心地前去用餐。
关于两个儿子的名字修改了一下,现在长子叫阿直,次子叫阿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