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
对讲器中,白噪音回荡,是对面人在思考。
杨信苦思无果,也懒得再燃烧脑细胞,直接寻求场外援助。
对自己那点浅薄的文化修养,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而自家长辈的文化素养,可比他前世电脑那些个取名“基础针线活教学”、“活塞驱动导论”、“独坐书斋”之类的文件夹中还要储量丰富。
当然了,杨信也有自己的独特优势,他怀揣着的一些知识和姿势,那都是超越父辈,乃至领先整个时代,能为他人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的……
不过,为防被亲爹人道毁灭以正家风,最终他还是选择烂在肚里子,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我想到了一句,”沉默半晌,杨彪的低音炮般的嗓音在对讲器中响起,“——天雨粟,马生角。”
“什么意思?”杨信一头雾水。
杨琦适时接话,和颜悦色地解释一番,临了,还不忘嘱咐几句:“信儿,多读书,读好书。”
不学无术的某人是恍然大悟。
原来,这话是有典故的。
战国末期,太子丹在秦国当人质,想要回国,但被秦王拒绝,说:“除非天落下粟来,马生出角来。”
太子丹仰天长叹,却不想,上天竟真落下粟来,马也长了角。
秦王无法,只好放他走。
而这件事还有后续,太子丹回国后,就谋划了那桩“两条毛腿肩上扛”的千古大事。
……
换言之,这句话的含义,即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而眼前的,正好是两桩“不可能犯罪”。
这句话又是出自《史记·刺客列传》,其中挑衅意味是呼之欲出。
但,仅仅是挑衅吗?
杨信扶着下巴,再一次陷入沉思。
思索间,他注意到什么,走向第五荣仰躺的尸体旁,不远处有一床被褥。
被褥上血迹斑斑。
显然,在前几次被折磨后,第五荣就是在这床被褥上入眠的。
杨信又注意到,被褥一角较为平整,当即屏住呼吸,小心掀开。
被褥下,是一支笔!
而那支笔的旁边,还有几道笔迹,——是三道横杠。
“大人明察秋毫,小人佩服。”令史呆了呆,对杨信的观察力大为钦佩。
“都说虎父无犬子,京兆尹大人德高望重,左部尉大人也是算无遗策,才干是有目共睹的……”
爽朗笑声回荡,赵大领着几人大步走来。
他拱手行礼,恭恭敬敬地禀报:“大人,费了些工夫,整个商铺中的人,我们已全部控制。眼下,正在挨个询问,让他们相互检举,询问是否有时常消失,或举止可疑之人。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辛苦赵大人了。”杨信点点头。
他心知肚明,自己和赵大勉强算个平级,赵大的汇报,那可不是给自己的,——咱上面有人!
又一人走上前来。
“大人,我刚排查了屠宰场,应该不是屠宰场里的人。”他拱手作揖,脸色沉郁。
杨信记起,这人叫第五琮,是第五荣的族弟。
自家族兄死了,他自然额外上心。
“哦?”杨信拱手还礼,好奇询问,“你们怎么排查的?”
死者为大,他心中对第五荣再是不屑,脸上自然要客气些。
“据我所知,就在上个月,自雒阳城来了一批生彘,整个屠宰场都在加班,白天除了吃饭,所有屠户都关在屠宰场里。”第五琮行事谨慎,补充道,“我遣人分别询问,所有人的行踪都能互相印证。我个人觉着,凶手还是在商铺之内。”
所谓“彘”,即是猪。
当年,樊哙闯鸿门宴,从项羽那要了块“生彘肩”,翻译成白话文,就是猪肘刺身。
不过,这个世界,连马都是“玄驹”那般的异种,这里的猪,自然也不是善类。
血汗工厂啊……
杨信心底嘀咕一句,点点头:“但口供还是必要的……等收集了口供,都送到我这来,我要看看。”
“是!”
“是!”
两人分别离去,杨信则拉住了正要跟着离开的小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