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姑娘真是”
苏梦枕还是头一次听到将抢别人的武功秘籍说的这么有水准的。
但仔细想来, 元十三限与诸葛神侯走上分歧之路,替蔡京为恶也并非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他麾下青龙也同样并非是什么良善之人, 更有赵画四这种声称将人入画需要将人吞吃入肚才能画出绝妙之笔的。
何况山字经确实不能算是元十三限的独创武功,若是当真与戚寻口中的神照经存在某种联系也不无可能。
山字经的残缺版本在元十三限手中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说是练成了,只不过这种颠倒版本能不能如戚寻所说,当真给她一个印证参照,苏梦枕并未见到神照经本身,也不好说这个答案。
“若要问山字经,何不来问我苏楼主又如何有我知道的清楚。”温丝卷推门而入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戚寻觉得他的表情里还有几分委屈。
大概就是明明他知道的更多,干什么跑来问苏梦枕的意思。
好在还不等戚寻有什么负疚感,温丝卷已经继续说了下去,“老字号温家的人都知道,当年山字经正是出自我父亲温蛇之手, 甚至他在研究此经之时,诸葛神侯和懒残大师都了不少武学和药物上的启发给就了他。山字经的境界是见山仍是山, 可以叫做山字经是不错, 但其最根本的名字还是应该叫三字经。”
戚寻实在没敢打扰温丝卷的话,此三字经确实不是彼三字经,不过三字经听来确实有点微妙就是了。
“何为三经便是毒经、内经和脉经三经共振合运, 以他制毒非正道,正法不为功的根据, 化毒入功, 与经脉血气并行, 但这个起死回生并不能真正意义上叫做起死回生。”
“也或许他其实做到了,但是起码我见到的那个版本还不行。”
温丝卷这个当事人所说的话自然可信,以他身为温蛇后裔的身份也自然清楚当年其中玄妙, “我父亲确实领悟了三教合一之法,但他当年从独步天下变成毒步天下,三教之中毒占上风,山字经本就是耗尽了他的心血,又是为了救人而创的,其中有太多剑走偏锋,直到临死之时才察觉到异常的地方,所以这个起死回生只能算是活死人,有一个典型例子就是当年盗取了我父亲经书后习练功法过半的三鞭道人。”
“这个人的功法状态无情大捕头应该亲眼见过,即便在他拿到的山字经中已经被父亲剔除了相当一部分毒功的东西,他也依然是一本毒经,便成了影子化身分神之法,只要有一息尚存,都可以借用此法复原,但每一次复原都会越不接近于人一些。”
“后来的事情应当身在京中的苏楼主也知道了,三鞭将残缺版本的山字经给了元十三限,又在蔡京的主持下逼迫元限和神侯不能对他出手,所以后来出手料理三鞭的就是无情和铁手,任劳任怨在当年身为三鞭的随从并未从他那里得到山字经的传承,最终只剩下了元限手里那个残本。”
温丝卷说到这里,想到父亲毕生心血只怕并没有完全留存下来的版本,也不觉有几分怅然,“不过元限到底是个天才人物,山字经在他手中只怕毒功被削减,但是内经和脉经的部分被增强了,若是当真能够达到什么起死回生的效果,倒也不无可能。”
戚寻留意到温丝卷话中所说的不是什么元限手中版本是否残缺的问题。
她在意的是他提到的三经。
毒经,内经,脉经,三教合一
这或许还真是一条特殊的武道之路。
戚寻其实并没有忘记,她装配的秘籍天羽奇剑的附加效果是原创招式威力提升。
天羽奇剑的等级越高,这个原创招式的提升增幅也就越大,她若想更进一步,本就不能再只拘束在神水宫和系统所给出的武功。
但此前她在神水宫中的积累还不足以让她走出原创这一步,反倒是系统给她的出去开拓眼界的机会,让她在此时若有所思。
毒经她有,欧阳锋和九幽都是毒道高手,何况还有温丝卷这个出自老字号的可以用来咨询。
内经,明玉功便是与她而言最合适的内经。
而脉经,神照经这个上来就先通任督二脉的特殊功法若要区分来看,本就比内经更适合分在脉经的位置。
至于要如何合一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问道“那么温独步最后留下的几幅书画不知道在何处,可否容我一观。”
温丝卷回道,“那三幅画我悟出了画中境界后便当做父亲的陪葬埋入地下了,如今二十年过去,大概早已经化作了腐土,至于父亲生前留下的含有山字经意境的笔墨,如果还有留存的话,大约也只有神侯那里会有了。”
“但神侯那里的不必去看了,”温丝卷在戚寻开口前,抢先一步笃定地回道,“前几日见到神侯之后的寒暄我提到过这件事,我父亲当年送给了诸葛先生两幅画和一副字,其中一幅画完全不成章法,神侯并未保存,一副字看起来像是十一二人联手写成,只怕是内息紊乱之中无法心神自控,至于最后一幅画,你戚姑娘若想一观,最好再过几年。”
温丝卷自身招式不强,但内功境界很高,大概能看得出戚寻如今处在一个什么状态上。
她确实有些特殊的门道能让她跟当世最顶尖的高手一战,但无论是出自对一个天纵奇才的武林后辈的珍重,还是出自对极有可能是自己胞妹身份之人的爱护,他都不希望她过早见到那张画。
“这张画即便是我都并未敢一见,那画上画的是一个高僧,上书大宗师三个字。”
温丝卷似乎是为了打消她这个想法,又紧跟着说道,“那或许是父亲踏足大宗师境界的征兆,也是三教合一真正功成的征兆,但这幅画按照神侯所说看似落笔雄浑,高僧形容自有灵气,但那高僧的眼睛是活的。”
也正是因为这幅画的存在,让温丝卷原本就在看到了戚寻身上的“寻”字玉坠开始有所怀疑,甚至能够自圆其说的想法,又一次得到了证实。
彼时父亲确实不是什么都跟他说的,倘若画中人能活,那么戚寻能不能活
这个想法在听到她提到了神照经的时候彻底达到了顶峰,这才让他选择闯入了屋中。
她倒是和父亲一样是个实打实的武痴,至于这说是要借阅一观的说辞,反正在温丝卷这种对她的滤镜拉满的人看来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山字经可以取,她却实在不能跟父亲一般走到了岔路上,又在折返回来的路途中命丧黄泉。
所以那副大宗师之画,她再如何感兴趣,温丝卷也不想让她去看。
若真出了什么事,温丝卷不敢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经得住这个得而复失的打击。
“这画戚姑娘暂时见不得,但山字经残本确实可以去取,不过既然是讨还东西,带上我这个名正言顺的讨债之人岂不更好”
温丝卷的脸上要戚寻看来简直写满了无理取闹和执拗,实在是跟他这一头白发和看起来依然处在青年状态的面容有点违和。
不过戚寻原本就没打算一个人对上元十三限。
已经有过此前对上九幽的经历,戚寻看得出来温丝卷绝非是个动不了手的人。
既然如此,与其偷偷瞒着他前往,还不如干脆一点摊牌,拉上这个用毒杀人的顶尖战力。
“八无先生若是有意相助,那实在是再好不过。”戚寻回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温丝卷的话音一顿,忽然低声说道,“还有一件事戚姑娘,我有点话想单独与你说。”
他这后半句中暗藏了三分忐忑。
温丝卷原本还有些类似近乡情怯的心思,让他想着看到妹妹便也无妨,何苦再给她加上一个温独步之女的名头。
但看着她先招惹上九幽神君,在京城里又桩桩件件干的都是大事,温丝卷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担忧。
既然如此,还不如多个后盾,给她当个助力
总比她一个人单打独斗得强
再说了若是不能彻底说开这身份,温丝卷也总不免有种夙夜难寐之感,他自号八无,却并非当真绝情颓丧之人。
他眼瞳的颜色似乎是受到了发色的影响,也显得要比寻常人浅淡,此刻这双朝她看来的眼睛里,几乎藏不住一点情绪。
戚寻大概能猜到他要说什么了,回道“我们出去说。”
让苏梦枕和杨无邪继续在这里当社畜整合势力吧。
她去她去认个亲。
近日京城里的风云,让这天泉山上来去匆匆,奔走忙碌的身影多出了不少,戚寻跟温丝卷行到了后山才算是得到了一点清静的谈话空间。
她回身朝着温丝卷看去,发现对方也正看着她。
温丝卷这看起来平静的面容之下可并不像是有多平静的样子。
他少有的没有将手揣在衣袖之中,像是个老学究一样行来,而是放在了身侧,似乎极力想要靠着攥住什么衣袍的边角来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戚寻越看越觉得他的表现怪有意思的。
“八无先生有话直说便是。”
“或许你不该称我为八无先生,”温丝卷摇了摇头,“当日易水之上我见到过你身上有一个玉坠,可否再让我看看”
戚寻并没拒绝他的这个请求。
她将脖颈上挂着的那个寻字玉坠朝着温丝卷递了过去。
他伸手接过后,仔细端详了这玉坠好一会儿,脸上露出了几分似喜似悲,让戚寻觉得浓烈又复杂的情绪。
“当年父亲将这个玉坠并在温字玉坠的边上的时候曾经说过,他温蛇行事无方,迟早为温家所弃,那个温家嫡系的标志或早或晚是要还回去的,还不如多要一条玉坠只刻录个名字,总不至让人忘记自己出自哪里。”
“我被逐出温家那日将温字玉坠捏了个粉碎,你身上是不是也并无那一条了”
戚寻总不好说那玉坠其实是被她给当掉了,就换出了游戏系统里的一万多银两,只能沉默着点了点头。
“没了也好。”温丝卷一边将玉坠递还给她一边说道。“温家并不是什么适合久留之地,起码父亲当年身故之后的灵堂,都没能得到温家的一点庇护。”
“我也有一条这样的玉坠,但上面不是个寻字,而是个卷字。”
他敛着眼眸,语气也透着三分飘忽,却仿佛还在用余光打量戚寻的表情变化,像是生怕她听到这里便转身离开。
“戚姑娘,你听懂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对吗”
看戚寻没有当即作答,温丝卷担心她觉得自己是在碰瓷,又慌忙将自己那条玉坠递到了她的面前,以证明自己确实所言非虚。
这东西递出去,他却忽然看到戚寻笑了出来。
说实话,一个卷字带在身上是真的有点好玩的,现代的鸡娃家长都不这么明目张胆地让人带个这样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