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艾这首歌并不是他自己想唱的。
认真来说，李艾其实并不懂这个时代歌曲的唱法，要是真让他唱，他大概就直接来首“多看一眼就会爆炸”之类的。
可为什么他还是唱出来了呢？
很简单，感情气氛烘托到这儿了，不唱两句不太合适。
李艾其实原本只是想念两句诗的，但谁能想到记忆碎片给提供的是一首乐府诗歌呢。
这还不算晚，这首乐府是个在他脑子里形成了一个个七拐八绕的线条，就像一只只昕晞在他脑海里爬一样。
正缠在李艾腰身，消化中午吃的食物的昕晞警觉地抬起头，感觉刚刚像是被谁骂了一样。
但紧跟着，李艾就理解了。
这时候还没有五线谱呢，东西方古典音乐的鼻祖，“十二平均律”甚至还没有被发明总结出来，老朱家的那位王爷更是连边儿都挨不上。
这个时候的人们使用的谱子是什么呢？
人脑记忆？
当然不是，多数时候人们使用的是比较粗犷写意的“声曲折”。
就是之前在李艾脑海里显现的，那些像极了蛇蛇昕晞爬来爬去的弯曲线条。
刚好，这时候公孙大家开口了：“公子，可否将您刚刚唱的曲子再哼一遍呢？”
“嗯……”
李艾想了想，他好像已经记不得刚刚唱了啥。
索性，就找林掌柜的要来了纸笔，一边哼着，一边画出了刚刚那首乐府诗的声曲折谱。
嗯，这话出来跟道士画符好像没什么区别。
喊两嗓子“急急如律令”，好像也挺像那回事儿的。
“公子曾修习过佛教唱赞，或是道人念经？”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种曲折线条，方便记忆诗歌的升降调。”
“噗哧~”
公孙映红笑了起来，眼角弯弯，美艳无比。
李艾确实有些脸红。
他的字虽然有原主的功底还算可以，可到了画线这种画工上，就差得太远了。
她笑道：“公子，请为我研墨。”
李艾听话地把笔交给了面前的美人，而后便开始为她研磨。
只见公孙映红一边轻声唱喏，一边信手漫描，不多时，李艾刚才唱的那首乐府诗就被她默写下来，同时也在竖列的间隔出，描出了文字的音符曲线。
这可要比李艾照猫画虎，描摹记忆碎片的声曲折谱强得太多。
这时，在一边安静聆听了有一会儿的银杏走了上来。
“教习，胡琴……”
“嗯呢。”
公孙映红抬手轻盈接过，柔荑玉指缓缓拨弄琴弦，调节了音弦，而后长音骤起，曲声阵阵，哀婉低垂。
李艾没有随声而唱，而是安静地聆听着这支曲子。
他不是不想唱，因为他要是真能把自己的声音融入进曲声，不仅会显得他很懂，还能人前显圣一把。
但他是真不懂。
外挂不顶用了，他自己也当然是支棱不起来啊。
这曲调虽然的确十分悲切，但其实并不算好听，纯粹是靠着公孙大家过人的胡琴技法来为之增色。
所以，李艾保持了沉默，并在公孙映红停下演奏后，为她击掌喝彩。
“公孙大家，您倒是将这曲子抬高到了不属于它的地位呢。”
“公子谬赞了，这曲子虽不惊艳，但也是难得的作品了。在我看来，以前公子并未尝试过乐曲创作，公子的才华应当是在诗词歌赋，而非乐曲之中。”
“公孙大家说的是，是在下孟浪了。”
李艾拱拱手，顺便站起身，继续说道：“今日拜会，在下获益良多，现在呢，我得去找我家马儿了，打扰您了。”
“无须如此客气，能遇到公子，也是映红之幸。”
咦？
这称呼不对劲起来了啊。
保持面上默不作声，又和公孙映红寒暄了几句后，环翠阁的仆役就把马儿给牵到了正门前，随后，他就离开了环翠阁。
李艾到底是没见到那个姓“虎”的环翠阁阁主。
牵着“失而复得”的老马，李艾心中无限感慨。
“我说，你也怪能跑的，往哪不好，非得往人家美女如云的地界儿跑来，你这倒是让我很为难嘛。”
老马斜睨了李艾一眼，那鄙视的小眼神谁都能看出来。
“诶，咱说实话呢，就是你先跑来的，我才过来找你嘛。”
老马又给了李艾“你就是欺负我不会说话”的大白眼。
“嘿嘿嘿……”李艾猛搓马脑袋，在路上就找人问路，哪里有卖新鲜果子的。
马也是喜欢吃梨子这种非常水嫩的果子，幽州苦寒之地，喂马的草料不少，但水灵、新鲜的果子却是极为贵重。
花二两银子给马儿买水果吃，在武周朝，估计也就李艾能做出来了。
“我给你起个名字怎么样？总是老马这样叫着，也不合适。”
李艾一边喂老马吃果子，自己也拿着一个啃。
见老马没有表示反对，李艾想了想，说道：“嗯……就叫你追风好了。”
“吭哧吭哧……”老马对着梨子大嚼特嚼，完全不在乎李艾给她起的名字。
“呐，就这么决定啦，就叫你追风了！”
李艾在城里买了些笔墨纸砚，虽然这些东西都很贵，但十两银子的购买力还是很可以的。
一番采购之后，还有剩余，李艾就近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房，准备住三天。
李艾估摸着，狄公应该明天晚上回来。
这一天一晚上，李艾也没闲着。
在客栈里，李艾把“十二平均律”结合武周朝的文字叙述，在纸上写了出来，第二天白天来到了环翠阁，和公孙映红探讨乐理。
公孙映红到底是舞蹈和乐理的双料大家，虽然弦乐器不是她最擅长的部分，但她依旧能看出来李艾带来的这种乐理知识，对于整个乐器行业是一种怎样的大变革。
在“十二平均律”问世之前，唐代乐坊一直使用的是“五度相生律”的12声音阶，但在对乐器声音的转调，总是会出现不和谐的地方。
而“十二平均律”也近乎完美地解决了转调的问题，它可以把一种固定的旋律，放在其他任何一种调子上进行弹奏。
李艾给出的这一成果，让公孙映红还有她带领的三十人班里的乐师们，废寝忘食地研究，基本上逮住了一个看不懂的地方就开始找李艾问询。
云韶府出身的几位乐师，不仅自身是模样娇俏的美丽女子，善于弹奏各类乐器，她们中的两人同时也是专业的“制琴师”，平时她们只是参与对演奏乐器的保养和修缮工作，但天生丰富的乐感，也会帮助她们完成对手中乐器的音调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