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楙受到惊吓,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四周,去寻求帮助,继而彷徨无助,紧紧咬着牙,不发一言。
卫崇没了先前的心气,却依然心有不甘,朝向赵田,极力争辩,“王爷,赵衡殿下尚未弱冠,过于年轻,恐怕难以服众。”
兵部侍郎马震冷笑一声,朝卫崇拱手弯腰,语气中有几分嘲讽,“卫侯爷,此言差矣,大殿下不仅贤能,还武艺高强,侯爷大可以去问问王府那几万精锐,看看他们服不服气?再说了,历朝历代都不乏年少有能者,如今五国纷争,用人更需不拘一格。”
赵田转向卫崇,微微低头,假意笑了笑,稍稍压低嗓音,“卫侯爷提醒的不错。”
他继而满脸威势,再次抬头,望向司马楙,又提高音量,“那请皇上再任命我儿岳父翟升为雍州副巡察使。”
吏部侍郎林甫一脸不满,站了出来,指责道:“赵田,你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重用墨家?你置朝廷法度于何地?”
刑部侍郎任杰冷笑一声,微微摇头,嗓音不高,却尽是讽刺,“林甫林侍郎,你真是健忘,我朝早已为墨家正名,早已废除通墨罪名,重用墨家又有何妨?”
林甫大怒,极力睁大眼睛,指着任杰,“那还不是你们王府上下其手,祸乱朝政?”
赵田满脸冷笑,却并不理会林甫,再朝司马楙礼仪性地微微弯腰,“皇上,陕州华阴、上洛两郡的华山与墨家渊源颇深,又屡屡抗击东魏,建有大功,而林甫敌视墨家,于朝廷不利,不宜兼任陕州牧,臣请皇上罢免林甫陕州牧之职,命其专心处理吏部事务,再改任华阴郡守、华山岳扬为陕州牧。”
“也请皇上下旨,调高陵临晋两军调往黄河边,防御北汉。”
赵田见卫崇也是满脸怒火、正要争辩,摆了摆手,颇为不耐烦,“臣已拟好几份圣旨,请皇上签字用玺。”
赵田顿了顿,向身后招了招手,便有王府官员捧着数卷深红色圣旨上前,也算恭敬地摆在司马楙面前。
赵田摆了摆手,丝毫不客气,“皇上,请吧。”
司马楙满脸恐惧,咽了咽口水,先愣了片刻,叹息一声,便战战兢兢地提起笔,签了字,盖了玉玺。
赵田拿过那几份圣旨,端详了一番,满意地笑了笑,再望向卫崇与张轨两伙五人,貌似随意,“卫侯爷,张尚书,你们五人暂且留宿皇宫,待雍州叛乱平息后,本王自然礼送你们归家。”
他转而面容严厉,望向殿外,命令道:“历戎,你带着一营与在皇宫值班的一营,看守好皇宫,除非本王有令,任何人都不得外出,另外,你们派几人通知各府,就说本王有急事,需要留五位大人留宿皇宫,而且,你们一定要照顾好五位大人,若有怠慢,本王绝不轻饶。”
“是,王爷。”
……
皇宫静心居,少帝司马楙唯一的住所,也是他唯一的禁锢之地,司马楙刚走到院前,便满脸怒火,折了一根树枝,恶狠狠地抽打着身前的花木,不遗余力地发泄,“抽死你,抽死你,……”
那念约二十、只穿寻常衣裳、发丝也是随意扎起的长公主司马贞听到响动,快步走了出来,继而眉头紧皱,面有忧色,也有许多关怀,其嗓音轻柔,“楙弟,怎么了?又被赵田威胁了?”
司马楙双眼通红,握着拳,转过身望着司马贞,满眼不甘与委屈,“皇姐,赵田竟然逼迫我任命他那十六岁的私生子与墨家翟升为雍州正副巡察使,还强迫我改任华山岳扬为陕州牧。”
司马贞颇为紧张,快速走近司马楙,紧盯他的双眼,嗓音也不高,追问道:“你签字了?”
司马楙甚为羞愧,低着头,紧咬牙关,泪流满面,轻轻地点点头。
司马贞怒其不争,紧紧地抓着司马楙的衣襟,哭泣着质问道:“司马楙,你为何要签?假若你不签,还有不少人不服,又碍于脸面,不得不反抗,可既然你签了,雍陕两州那帮地方官便有理由当缩头乌龟,放任赵田得寸进尺。”
“你知不知道,这两州外加长安四周有口四百余万,而凉陇两州才一百七十余万,若赵田能牢牢把握着雍州与陕州,他便彻底没了掣肘,便能彻底掌控朝政,到那时,我们母后、我、你、跟我们弟弟都会身首异处。”
司马楙满脸悔恨,依然泪流不止,当即跪在司马贞面前,“皇姐,本来我不曾想到这层,被赵田那帮侍卫送回这里时,再细细想了想,就都想明白了。”
“但是,若我胆敢反抗,赵田他就敢让我们一家四口两日吃一顿,更有甚者,三四日才吃一顿,我实在是饿怕了,更何况,赵田那一伙人还口口声声说,要强迫皇姐你嫁给赵田那私生子为妾,以此向要挟,我是不得不答应,我怕皇姐你想不开。”
司马贞心疼不已,情不自禁地蹲下,缓缓松开手,又迅速地搂着司马楙,嚎嚎大哭了片刻,稍稍稳住心神,转而一脸温柔,
“楙弟,我们也该认命了,日后把那个“皇”字去掉,直接叫我姐姐就好,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再反抗了,姐姐呢,还有点姿色,做妾就做妾吧,服侍那位大殿下就服侍吧,怎么说也要替我们一家四口求一个活命的机会,反过来说,若姐姐不嫁,我们哪还有活路?”
“再说了,除了那私生子,姐姐还能嫁给谁?还有谁能让那位西秦王放心?姐姐身为前朝皇族,又怎能当他儿子的正妻?”
司马楙替亲姐感到不值,又颇为自责,连忙扶着司马贞站起,又低下头,望着地面,喃喃道:“皇姐,我错了。”
司马贞轻轻叹息一声,使劲摇摇头,语气轻柔而坚定,“楙弟没错,错的是我们父皇,是我们父皇横征暴敛,大兴土木,又不顾天下民怨,更不念凉州有功,却以四百年前的通墨旧律,屠杀赵田父亲兄弟,逼反赵田,尔后再变本加厉,再逼反二百里外的华山,最后还自缢于皇宫,若我们父皇不那么狂妄自大,我们一家也不至于如此。”
司马楙泣不成声。
司马贞一咬牙,已经擦干的双眼再次湿润,轻轻推了推司马楙,催促道:“楙弟,都已经这样了,你就别哭了,你立即传话给赵田,就说姐姐愿意嫁给大殿下为妾,也愿意随夫君率军平叛。”
司马楙心中尽是不甘,却也是满脸恐惧,回头看了四周,再压低嗓音,“皇姐,父皇独宠母后,也格外疼爱我们姐弟,却被赵田逼死,难道这仇就不报了?”
司马贞满是惊惧,下意识地扭头张望,继而冷笑一声,满脸凄怆,伸出手,指着司马楙,斥责道:
“你说,我们拿什么来报仇?你再说说,赵田与我们也有仇,这仇他该不该报?难道你还没看清楚吗?若我们无任何行动,无论赵田是胜是败,我们一家都得死,可若姐姐助赵田一臂之力,帮他稳住局势,再嫁给他儿子,怎么说他也不会杀取我们性命。”
司马楙满脸皆是怨色,稍稍提高嗓音,争辩道:“可父皇是君,赵田父子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司马贞震怒,狠狠地甩了司马楙一耳光,“若这话传到赵田耳中,你看他敢不敢杀我们?”
司马楙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