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西秦王府(2 / 2)

否终倾 张畴 17672 字 2023-05-18

朱敏一脸怒火,又不乏俏皮,问道:“阿公,您怎么不把他们都摁死在茅坑里?”

秦月眉头微皱,哭笑不得,其余众人则纷纷噗嗤一笑,而屋内的氛围也活跃了不少。

翟明夷眯眼看着朱敏,却也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柔和地告诫道:“敏儿,别胡说八道,还吃着饭呢。”

赵田摆摆手,笑道:“明夷,没关系,一家人就该如此。”

他转头望着朱敏,面带几分无奈,解释道:“敏儿,不是阿公不想,是阿公不能,如今北边的汉国、东边的魏国、南边的后蜀、东南的后晋都是虎视眈眈,我们西秦是乱不得。”

尔后,他笑容和煦,“更何况,茅坑也很臭,不是?”

朱敏满脸微笑,频频点头。

翟明夷也放松了不少,问道:“阿公之所以不动手,是在等衡儿?”

赵田满脸欣慰,点点头,“明夷说得不错。”

赵田顿了顿,有条不紊地说道:“这一来呢,名不正则言不顺,若阿公出师无名,就算阿公侥幸获胜、占据整个关中,别说赵城与张轨了,就算是还忠于王府的金城上邽两郡都可能倒戈,东魏、北汉、甚至是后蜀也会兴师侵犯,到那时,王府便危若累卵。”

“二来呢,就算凉州、陇州不反,阿公也必须委任一人安抚雍州陕州,若所托非人,难免会出现第二个卫崇,所以,除了衡儿,再无第二人可以委任。”

“如今衡儿便是最大的变数,各地世家子大多为非作歹,就算是长安南城也是如此,若他们带着二三十人出现在衡儿面前,别说是拿着兵器了,就算拿着木棍,那都是刺杀王子,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哪怕他们只想吓唬衡儿,阿公都是出师有名,都能将他们连根拔起,正因为如此,徐慎才急着去寻那做匪的皇族司马拓,试图与我抗衡,结果却被你们歪打正着。”

赵田转头望向赵衡,其嗓音依然不大,问道:“衡儿,那雍州牧徐慎通匪的证据你带来没有?”

赵衡面容也是自然了不少,只说了一句“带来了”,便接过翟明夷递来的那封书信,转手递给赵田,说道:“爹,按照那几个徐家家奴的说法,这是徐慎的亲笔信,信上还有雍州牧官印,想必是真的。”

赵田接过书信,粗略地看了一眼,满意地笑道:“不错,的确是徐慎的笔迹,这官印也是千真万确。”

赵衡微微得意,补充道:“儿子还抓捕了十余名山匪、徐家人、以及雍州军都尉纵长,其中包括那位皇族司马拓,都被儿子伤了膻中穴,难以行走,不方便押送,儿子便把他们暂时关押在山上,还望爹爹将他们押回长安,公开处决。”

赵田大喜,轻拍了一下桌子,说道:“好,爹明日便让黄平带着一垒侍卫一垒刑狱司捕卒上山把人押回来。”

赵田笑了笑,说道:“衡儿,爹先考考你,你以为接下来该当如何?”

赵衡细细思考一番,一脸严肃,条理清晰道:

“一旦消息传出去,雍州牧徐慎必定伙同雍城两旅统领薛恩谋反,而陕州高陵、临晋两郡郡治那两万雍州军想必也会响应,所以,还望爹爹命左骑军右骑军分别奔袭两郡,也命左右步军分别跟进,尔后暂时驻扎两地,再将那两万雍州军都驱赶至黄河边驻扎,按旬为其输送军粮。”

“雍州大多攻城器械、守城器械都存放在陈仓,而我未来岳父想必也会突袭陈仓城。”

“因而,雍州州治雍城那两旅外加一郡营约五千人是出师无名,上下并不一致,既无守城器械,又是新败、人心惶惶,用一偏师便能将其击败,而如今已驻扎太平县的一骑一步两营肯定不够,还望爹爹为儿子增兵两营,另外,我陈师伯与未来岳父为儿子训练了一营精锐,请爹爹为其正名。”

“毕竟高陵与临晋两郡与北汉隔河对峙,位置关键,而如今正值夏季,黄河水量充沛,暂时无虞,只要儿子处理完雍州叛乱,儿子必将亲自前往两郡,将其清洗一遍。“

“也望爹爹命华山扩军两旅,待其征兵完毕后,命其接替我左右骑军、左右步军守卫两郡郡治,更请爹爹将整个陕州牧这个位置都交给华山。”

赵田满意地笑了笑,说道:“好,爹明日便上朝请皇上任命你为雍州巡察使,有节制各军旅、任免各级官员、招降纳叛之权,只要有了这个官职,你手底下的六合营自然也就名正言顺,爹还会将右骑军与右步军各一营划归你麾下,日后由你自行扩编。”

“只不过,日后若你缴获有甲等战马,你要全部上交王府,这左右骑军两营划归到你麾下后,两军的甲等战马便缺口五千匹。”

“以后你们在各地征收的任何税款都不需要上交户部,交给王府就好,爹准备在王府筹建户籍司,让你娘直接管辖。”

秦念面有忧色,问道:“阿公,您在户部是完全说不上话?”

赵田摇摇头,面带怒色,说道:“阿公进入长安时,曾与卫崇、张轨那两只老狐狸达成协议,兵部刑部归王府,吏部户部归卫侯府,工部归张家,而礼部暂时撤销。”

“却不曾想,卫崇竟然趁着阿公忙于防备东魏,凭借着吏部户部的职权,往雍州、陕州、与长安城安插亲信,掌握了这关中除少数郡县外的州、郡、县,哪怕阿公只是查处一个小小的县令,他卫崇都敢命令户部扣留各项税款,以此相要挟。”

“以至于,如今王府直接掌握的就只有长安北城、长安直隶四县、与蓝田郡郡治,能间接掌握的也只有华山的华阴、上洛两郡和陇州金城、上邽两郡,而且还被户部掣肘。”

赵衡恍然大悟,问道:“爹,您是为了避免卫崇插手兵部刑部,才把两部搬进王府的?”

赵田苦笑道:“不错,虽说兵部与刑部有名无实,但是,若能牢牢把握在手中,日后必有大用处,所以,爹便让你范叔将兵部分拆,换了一批亲信,再并入王府,设左右两院,若不如此,两部上上下下难免不被卫崇收买。”

朱敏略有疑惑,问道:“阿公,不是说卫崇只有关中五成田赋盐税与四成商税吗?而且又有那么多军士和官吏要养,他哪有银钱来收买?”

赵田一脸慈祥,反问道:“敏儿不妨想想,就连庞宣那个混账依仗着的郡守父亲,都能掌握半个太平县,那个掌握着整个关中官场的卫崇又该如何?”

朱敏挠了挠头,“也对。”

赵田面带不屑,补充道:“卫家在各地可是搜罗了大量的田产商铺,还拥有关中钱庄的三成股份,如今那位关中钱庄前东家方庆的女儿还在杨柳居当花魁呢,她叫什么来着?对,叫方盈。”

赵田转而愤怒,“当然,我们念儿一家也是因他而覆灭,日后阿公定让念儿手刃仇人。”

秦念微微惊讶,问道:“阿公,您是如何知道的?”

赵田颇为得意,却婉拒道:“这些小事,以后再说。”

秦念追问道:“那,阿公能否将方盈救出来?念儿想倚靠着她,把整个关中钱庄夺过来。”

赵田摆摆手,满脸笑容,显得自信满满,“不用,阿公明日便能抄了整个石家,别说是方盈那女子,别说是杨柳居,石家的全部产业都必须归王府。”

“当年,阿公为了在长安周边安置王府内外各军四十万家属,至少也要四十万亩田地,加上马政一百万亩,共一百四十万亩,可是阿公只缴获了八十万亩,还缺少六十万,于是阿公便将只好将原来的官妓署变卖,换得三百万两,再从皇宫拿出三百万,才凑够这一百四十万亩。”

秦月脸色依然阴沉,问道:“赵田,你用得着说那么详细吗?担心被我骂?”

翟明夷见状,连忙安抚道:“阿婆,详细点好,我们也能知道阿公的难处,不是吗?”

翟明夷见秦月不再说话,赶紧转移话题道:“阿公,您是设了一个局?”

赵田转头看了一眼秦月,拍了拍她的手,又转向翟明夷,眯眼笑道:

“倒不是阿公设局,只是顺势而为,那石家与南城一家客栈掌柜有旧仇,而石家三公子又欺男霸女惯了,既然阿公已经封锁消息,那若你们出现在客栈,他必定会带人前来,到时候,无论他实际如何,都是刺杀王子,都该抄家。”

“既然你们都回家了,阿公是不是也该送你们一份厚礼?”

秦念追问道:“是沈万沈掌柜?”

“正是。”

赵田望向岳灵,脸色和煦,吩咐道:“灵儿,明日我上朝后,麻烦你传令下去,除了你姐姐与衡儿他们几个,任何人,包括卫子芙与张嫣,都不得外出。”

岳灵转头看了一眼秦月,点点头,笑道:“王爷,既然姐姐已经回家,那灵儿怎么说也不宜继续管辖内务司与内卫营,不如都交还姐姐吧。”

赵田满脸欣慰,却也毫不迟疑,“好,你姐姐能力强,就让她替衡儿管管。”

秦月换了一副面容,微笑道:“我就算能力再强,也无法同时管辖户籍司、内务司、与内务营,不如就让我为正,妹妹为副,如何?”

赵田大喜,“好,就这么决定了。”

赵田顿了顿,转而满脸无奈,说道:“衡儿,怎么说你卫姨娘与张姨娘都是长辈,后日你们返回平安郡之前,记得先到凤栖院与紫英院问候问候她们,至于见不见,那就是她们的事了。”

赵衡翟明夷四人纷纷点头后,翟明夷谨慎地问道:

“阿公,我们能否带一部分教导院女娃回去?如今衡儿身边人手不足,兵力也不足,所以,明夷打算挑选三四十名女娃,让她们留在衡儿身边当女官,明夷还打算挑八十余人,让她们当纵长、什长,尔后明夷自行征召女兵,编制一宿卫营。”

赵田毫无怒色,点点头,“自然可以,教导院中有二百三十名女娃较为年长,可以一用,阿公将一百一十人交给明夷,将另外一百二十人交给明夷阿婆,如何?”

翟明夷满脸笑容,点点头,“明夷谢过阿公。”

赵田摆摆手,佯怒道:“明夷,你见外了吧?一家人哪需要说谢?”

秦月双眼瞪圆,盯着赵田,问道:“赵田,正事都说完了?”

赵田尴尬一笑,咽了咽口水,“说完了。”

秦月转头看着岳灵,面带微笑,语气却不容置疑,吩咐道:“麻烦妹妹先出去,姐姐有话要当着儿子儿媳的面,问问我们王爷。”

岳灵脸色平静,摇摇头,“姐姐,有些话,王爷是不好开口,就让妹妹替王爷回答,可以吗?”

“好。”

秦月满脸怒色,问道:“赵田,我墨家殚精竭虑,为你赵家训练装备军旅,带兵出征,特别是明夷她娘,她刚生下明夷才几日,见有敌兵大举进犯,便强行披甲持枪,领兵出征,以至于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可你们赵家为何要赶我们出凉州?”

秦月话音刚落,赵田一脸愁容,而赵衡翟明夷几人则是眼眶湿润。

岳灵柔声说道:“姐姐,王爷曾不止一次跟妹妹说过,衡儿祖父是不愿意让墨家直面朝廷,是为了保护仅有的墨家六人,才出此下策。”

秦月哭泣道,“好,赵田,那当初我们返回凉州时,为何你还是拒之门外?为何你要抛妻弃子?我们可是切切实实拜过堂的,我才是你赵田名正言顺的妻子。”

她指着赵衡,“衡儿才是你赵田的嫡长子。”

岳灵一样泪流满面,辩解道:“姐姐,王爷为了报杀父之仇,为了借助凉州张家的力量,便只好暂时委屈姐姐。”

秦月不曾拭擦眼泪,质问道:“那张家派人袭击我们时,你赵田为何不阻拦?”

赵田满脸悔恨,“他们是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杀不了你们。”

秦月大怒道:“那你知不知道将士们会心寒?你知不知道凉州位置偏僻,朝廷劳师远征,倚靠我们训练出来的五千骑兵与你赵家原来的四千私兵,也就足以应对?你完全可以先解决张家,再图进取。”

岳灵脸色柔和,安抚道:“姐姐,王爷说了,当他打赢了朝廷的第一波进攻后,他便知道他错了,他便将那九千人合并,还大量提拔姐姐四人的部下。”

赵雪一脸疑惑,轻声问道:“娘,大娘这是怎么了?”

岳灵一脸温柔,微笑问道:“雪儿,爹犯错了,该不该骂?”

赵雪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该骂。”

赵衡满脸温柔,伸手替秦月擦干眼泪后,秦月破涕为笑,“好了,今晚你留在这,别回书房了。”

赵田满脸惊讶,问道:“什么?留下?”

秦月瞪了赵田一眼,一脸理直气壮,“怎么?不愿意?这可是你十几年累积的债,你不仅今晚留这,日后只要你不是太忙碌,你都必须来这。”

赵田大喜,连连点头,“好,好,好。”

他顿了顿,问道:“那我能否先书写几份命令?”

秦月眯眼看着赵田,佯怒道:“谁阻拦你了?”

赵田要来笔墨纸砚,书写了四份命令,又盖上私印,递给赵衡,吩咐道:“衡儿,你让门外的内卫营转交给左侍卫统领伍浩,让他传令左右骑军、左右步军,命其整装待命。”

赵衡接过书面命令,“好,爹。”

赵田满面春风,笑道:“衡儿,这风雨楼要给你娘,对面的风波楼才是你们的。”

岳灵长舒一口气,牵起赵雪的手,柔声说道:“我们雪儿早就吃饱了,也该回去了。”

赵衡四人正要走出风雨楼正厅时,赵田眯眼笑道:“衡儿,你帮我传句话给你陈师伯,让他别再装了,赶紧带着你孟巧伯娘、平儿安儿下山。”

赵衡转身望着赵田,眨了眨眼,满脸疑惑,问道:“爹,您都知道?”

秦月笑道:“傻样,你孟伯娘就是你爹派过去的,然后你师伯师伯娘你情我愿的,便好上了。”

赵衡依然不解,问道:“爹,您怎么还来这手?”

赵田眯着眼,反问道:“若你陈师伯还没成亲,却与你娘同在上山,你爹能放心?”

赵衡继续质疑:“那为何老陈信誓旦旦地说,怕爹对他一家不利?”

秦月满脸温柔,解释道:“那是老陈知道衡儿重感情,是用他一家促使衡儿走出第一步,这第一步走出后,衡儿便再也无法回头。”

赵衡尴尬笑道:“老陈更不省油!”

众人微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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