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郑宽眺望着赵衡等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问道:“表哥,我们真的要动手?卫侯不是派人来说,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吗?”
高仁没有回过头,继续望着前方,眼神冰冷,轻蔑一笑,说道:“事情已经败露,难道我们坐以待毙吗?卫崇那只老狐狸,只计量自己的得失,哪会在乎我们生死?”
“但是,我们杀得了他们?”
“无论我们动手还是不动手,我们都要逃命。既然那私生子没有暴露身份,让手底下的人杀一杀,又有何妨?反正死的又不是我们。你不要在这等了,赶紧回去收拾细软,赶紧逃亡,你们先到安东隐藏,我们随后便到。”
“那之后呢?”
高仁怒道:“还能如何?要么到终南山当匪,要么投奔后蜀。”
郑宽默然不语,他转过身,苦着脸,唉声叹气地走下城墙。
高仁回过头,安静地望着郑宽,只见他表情冷漠,眼神却相当复杂,有关爱,也有憎恨。
他的父亲、现如今的安北县令高廉原本只是县内一名落魄书生,一家人原本吃不饱穿不暖。后来,他的二舅郑福自愿去势,成为前朝皇宫里的太监,他家与郑宽家才能依靠着郑福那绵薄的月俸,购置几亩田地,勉强过活,相伴而来的却是邻里无尽的羞辱。前朝灭亡后,郑福因祸得福,傍上了权势熏天的卫家,而高仁父亲高廉也摇身一变,成为一县给事之下的主簿,再依次升迁为给事、县令。
高仁得势之后,没有为难曾经的邻里,而是迁怒于那些权贵富商,于是,他与父亲高廉、舅舅郑喜、表弟郑宽合谋,收买县内的地痞流氓,逼迫县内富户将店铺以低价售卖给郑家,再以城外多匪为由,提早半个时辰关闭城门,以提高县内的价格,用得来的银钱去收买长安城内的高官,而他与郑宽则带人到城外,伺机杀几拨客商,把城外多匪的理由做实。
起初,高仁恩威并用,把手底下的人管理得服服帖帖,但他也管不住那贪财好色好酒的表弟。三年前,郑宽不听劝告,将劫掠而来的女子留在身边,玩了近一个月后,竟然把那女子卖到长安城,不久之后,他在青楼酒后吐真言,吓得那与他一同前去喝花酒的捕头连忙向判官举报,幸亏高仁警觉,否则高郑两家都得家破人亡。
随着高仁的把柄越来越多,他手底下的亡命之徒便越来越不服管教,如脱缰野马一般,迟早都会东窗事发。既然这样,还不如趁着那群亡命之徒还听自己招呼,让他们与那私生子拼命一搏。假若侥幸成了,那他可以凭借刺杀大殿下之功,向后蜀皇帝请赏,假若不成,那只不过也是逃命而已。
……
安北县北门往北五里,有一处长达二里、名为五里坡的山林,从山林往东五十丈是前朝所建、宽约五丈的驰道,再往东二十丈是流经长安的运河,这长约二里宽不过七十五丈的狭长地带便是从长安往西北到高陵郡、往东北到华阴郡的必经之地。
赵衡等四人沿着驰道缓行至五里坡时,有一拨匪徒约六十余人陆陆续续从驰道旁的丘陵中窜出,只见他们排成数纵,要么双手握刀,要么搭箭张弓,挡在驰道前,等候着赵衡四人,又有一连串马蹄轰鸣声从背后二里处传来,赵衡等人回头略略看了一眼,只见背后约有四十余骑,皆不成队列,直奔赵衡等人而来。
四人见状,皆脸色平静,临危不惧,纷纷取下各自的牛角弓,而翟明夷主动指挥道:“并排。”
赵衡翟明夷手上的牛角弓是翟升杨蕊特意为二人量身定制的二石弓,射程在四十丈之上,威力也是十足,岳姗、裘芳两人的是西秦甲等步军标准的一石弓,其射程也有三十丈,而那六十余人手中的皆是私自制造的劣弓,射程还不足二十丈,连西秦标准的轻弩都不如,因此,在三四十丈的距离外,那六十名匪徒只能被动挨打。
翟明夷说罢,赵衡翟明夷纷纷松开双腿,让白虎白象放缓速度,而岳姗与裘芳则纷纷拨转马头,让坐下马匹稍微拐弯,同时夹紧马腹,让马儿加速,与白虎白象并列。
四人离面前那六十余名匪徒还有四十丈时,赵衡翟明夷各自抽出一支羽箭,张弓如满月,朝正前方的匪徒射出,各自射杀一人。两人紧接着连续射出两箭,箭无虚发,连续射杀了四人,在匪徒组成的人墙中射出了一条一丈宽的缝隙。
那剩下的五十余名匪徒纷纷躁动不安,意识到被动迎敌只能被一一射杀,于是领头的便将弓手留在原地,带领着刀手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