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清晨,王府马监门前,有一名身穿普通棉衣的年轻男子背着由棉布包裹的长剑,带着八名女子,前脚刚到,张嘴便要六匹甲等马和三匹乙等马。这西秦的马匹分为甲乙丙三等,甲等多供于甲等精锐骑兵,乙等多供于乙等骑兵与甲等步兵,一半的丙等马用于乙等步兵,而另一半则以高价售卖。
这王府对马匹的使用并没有任何细致地规定,具体如何则由马监决定,如若面前的是常人,甚至是赵江赵山两位殿下,那马监令也能以丫鬟不得用马的理由拒绝。那马监令觉得面前这人有些面熟,拿起案上的画像,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后背发凉,他咽了咽口水,当即转身命令士卒将马匹准备妥当。那马监令倒不是惧怕面前这人的权势,说实话,现如今,这人无权无势,但这人是大殿下赵衡,是下人私底下口口相传、杀人如麻的小魔头。
赵衡等人出了王府后,翟明夷、青柳、青莲分别与秦念、方盈、孟巧每两人共乘一马,赵衡、岳姗、裘芳则独自骑乘一马,众人又额外牵着三匹马,先绕道向东到皇城东侧,去见识见识那掌握关中五万丙、丁等军伍与户部吏部的卫府。
这西秦虽国弱,虽不设礼部,但也设有其余五部,只不过,这五部被卫家、王府、凉州张家三方分割,这吏部户部尚书由卫家家主卫崇兼任,兵部刑部尚书由王府幕僚范离兼任,工部尚书则由张家家主张贤担任,唯独以区区三万精兵替西秦守卫东大门的华山被排挤在外。
赵衡翟明夷等人在卫府门前勒缰停马,只见那卫府红墙绿瓦雕梁画栋,一如王府奢华,其正门楼高约四丈,侧门楼高约三丈,只比王府的略矮,三门皆以黄铜打造,门前两侧的对联写着“无欲无为贱也贵,有序有度浊乃清”,两栋侧门楼两侧的院墙高一丈有余,分别向东西蔓延半里,门前又有两座一人高的石狮,显得大气磅礴。在大门外侧站又有一列士卒,对衣着华贵、穿金戴银的访客一一盘查。
那名列长望见赵衡等人在卫府门外徘徊,形迹可疑,便带着一伍士卒,迎上前,恐吓道:“你们找死吗?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快滚!”
赵衡露出谄媚地笑容,连说了三个“是”,便与翟明夷等人拨转马头,向西直奔北城主干道,然后向北奔向长安北门。
王府禁止在南城骑马,却允许在北城纵马驰骋,毕竟这北城多权贵,而马匹的售卖是王府必不可少的收入来源,假若也禁止权贵在北城骑马,谁还愿意花这冤枉钱?
赵衡等人离开卫府门前不多久,卫府一名管事便匆忙地跑到卫府书房,向正在低头阅读着公文的卫敬候卫崇报告说道:“卫侯,那私生子到门前看了几眼,紧接着又走了。”
卫崇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抬头,只轻轻说了一个“哦”。
那管事正要转身走出书房时,卫崇突然命令道:“宋薪,你替我给宋显、林甫、和王宏传一句话,就说那私生子不是贪财好色,小看不得,你再派人送信给安北高廉与郑喜,就说那位手上证据不足,让他们沉住气。”
“是,侯爷。”
那管事走出书房后,卫崇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在我身边的,有哪一个不是高廉?有哪一个不是郑喜?要不是你们墨家无君无父,哪怕你不是我的亲外孙,我一样会支持你。”
……
这长安城规模宏大,长宽各有十六里,设有八门,西门、西南门、南门、东南门由南城城门营守卫,隶属于府尹,东门、东北门、北门、西北门归北城城门营管辖,隶属于王府。在北城,常驻有两个侍卫旅,各旅由一偏将与司马,皆隶属于王府,又皆上马能骑战、下马能步战,是西秦最上等的甲等精锐。
在这长安北门是禁门,出入北门需展示王府令牌或赵田手令,而北门外驻扎有两支轻骑军和两支步军,是为左右骑军和左右步军,皆为甲等精锐,皆只听命于王府。
在长安东北五十里的渭河上,常架设有一浮桥,过了浮桥便是高陵郡,沿着驰道向东北三百里,便是临晋郡。在那高陵郡内,常驻有两支乙等轻骑旅,而在那临晋郡内,又驻扎有两支乙等轻骑旅与一支丙等步军,约两万人,是应对北汉的主力,却听令于卫府。
赵衡等人抵达左骑军营门,向守门的都尉展示了他的王子令牌,说明了来意,约半刻钟后,便有一名校尉匆忙赶来,将赵衡等人带到一处校马场,只见场内一侧的围栏内有两匹纯白色的骏马,其马背高约五尺,其体型颇为雄壮。
当那两匹宝马映入众人眼帘后,青柳青莲纷纷两眼放光,艳羡不已,青柳破天荒地主动问道:“公子,姐姐,能否让我们试试?”
翟明夷摇了摇头,指着东侧的校马场,柔声说道:“青柳,青莲,你们先带秦念、方盈、孟巧到那边学骑马,等公子和姐姐将这两匹宝马驯服了,送给你们又有何妨?”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裘芳,你也去那边练习骑术,岳姗,既然你的骑术已经不错了,那你不妨练习一下骑战。”
七人点头后,便纷纷牵着马,向东而走。
翟明夷将一匹宝马驱赶出围栏,见那宝马因受惊而狂奔,她便脱去棉靴,光着脚奔跑,保持在宝马的一侧,伸出双手按住马背,手脚并用一撑,身体跃起后向右旋转,落在马背上后,双腿便立即夹紧马腹。
那宝马再一次受惊,减缓速度,不停地蹬着后蹄,试图将翟明夷震落马背,而翟明夷每一次都能感知胯下宝马的动作,总能及时地夹紧马腹,双手也能顺势撑着宝马脖颈,总能稳坐马背。
那宝马不再蹬后蹄,取而代之的是前蹄撑地,带着翟明夷一起高高跃起,而翟明夷则双腿依然夹紧马腹,双手搂住马脖,其上身顺势弯曲,紧贴马背,依然岿然不动。
赵衡也随着宝马奔跑,他伸出左手,让翟明夷牵着,又伸出右手,按在马臀上,两人一同发力,赵衡便向上一跃,准确无误地坐在翟明夷身后,他双腿夹紧马腹,双手则抱着翟明夷上身。
那宝马挣扎得更加激烈,又经过几轮的奔跑、蹬蹄、跳跃,几轮下来便只是奔跑。
那马儿真不愧是宝马,如此反复奔跑、蹬后蹄、跃前蹄,抗争了一个时辰,虽说力度稍微变小,却依然继续。
又过了一个时辰,那宝马大概是累了,慢慢停下来,弯着脖颈,似乎想去蹭翟明夷的脚,而翟明夷则伸出左脚,放在那宝马前,让其肆意舔舐,片刻后,便轻轻踩着马鼻,向前推了推,催促那宝马继续向前。等那马儿再次停下后,翟明夷没有继续催促,而是与赵衡一起跳下马,让人投喂些草料,便带着岳姗等七人到这军营内蹭饭。
……
九人进入左骑军军营主帐,向将军吴景说明来意后,吴景便让人送来九双筷子、九张面饼、三大碗冬瓜。
岳姗除外的八人见后,皆脸色微变,面面相觑。赵衡、翟明夷、裘芳在终南山上,靠着自己打猎,几乎每顿都能吃到半斤肉,青柳青莲虽然只是王府丫鬟,每日却也能吃到少许肉,而秦念、方盈、孟巧虽说被人视作玩物,却也衣食无忧,他们是万万也没有想到,这支西秦甲等精锐的伙食竟然如此之差!岳姗倒是对这习以为常,早些年,别说是那些士卒,就算是她自己,每月都不能吃一次肉。
赵衡咬了一口面饼,快速咀嚼了几口,旋即吞入腹中,指着身前的面饼和冬瓜,问道:“吴将军,这就是将士们平时的伙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