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多少可怜人(1 / 2)

否终倾 张畴 10887 字 2023-05-18

赵衡与沈万等人返回酒楼店面后,酒楼原来的食客已经被驱逐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帮十余名男子,只见他们蓬头垢发,衣衫褴褛,却长得膀大腰圆,一看便是膂力惊人,而每人身旁都依着一根三尺长的木棍,显得凶神恶煞。靠近柜台的一桌有一人背靠众人而坐,只见右腿弯曲放在木凳上,不停地抖动着微屈的左腿,右手拿着一个鸭腿,左手握着劣质陶瓷酒壶,咬了一口鸭肉,喝了一小口酒,闭上眼睛,轻轻发出“啊”的一声,显得格外享受。其余四桌则各坐着三四人,各人向为首的那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后,便有人猜拳喝酒,有人嬉笑怒骂,也有人将吃剩下的鸡鸭骨头到处乱扔,本来整洁的酒楼店面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为首的那人侧着脸,恶狠狠地瞥了赵衡等人一眼,轻蔑地一笑,便回过头,继续吃着肉喝着酒,而那男子身后的众人则盯着赵衡身后的几名女子,纷纷嘴巴微张,两眼放光,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虽说那十余人都确信赵衡等四人都背着铁剑,但是,毕竟在这长安城内,长剑不能出鞘,还不如他们身旁的木棍,更何况,他们可是见多了携带长剑招摇过市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公子,便想当然地认为,赵衡等几人也是如此。

赵衡将赵雪递给青柳,让青柳青莲一左一右把赵雪包裹其中,便与翟明夷、岳姗、裘芳四人摘下长剑,握在手中后,拱手有板有眼地询问道:“不知各位好汉所为何事?”

为首的那人朝赵衡啐了一口,眼睛瞪圆,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骂道:“你是谁?关你什么事?狗拿耗子!”

裘芳皱了皱眉,右手握着剑柄作起手式,左手握拳,向前挪了半步,准备出手教训那个口出狂言的恶徒。

翟明夷向裘芳走近一步,伸出右手,拦在裘芳身前,左手缓缓地从上往下放,示意她先等等。

岳姗则左手捂住鼻子,右手握着剑柄,向后退了半步,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沈万因有赵衡撑腰,显得临危不乱,眯着眼,指着赵衡,说道:“从今日起,这座酒楼他说了算。”

为首的那人握着身旁的木棍,站了起来,然后以木棍指着赵衡,冷笑道:“还是那一句话,石公子出价一万两,要把这酒楼买过来。你卖不卖?”

赵衡初入长安,当真不清楚谁是石公子,于是问道:“石公子?哪一位石公子?”

那人以为赵衡在装傻,用左手抓起面前的酒杯,砸在赵衡身前,说道:“还有哪一个?杨柳居的石公子,蓬莱阁的石公子。”

赵衡竖起三根手指,冷笑道:“回去告诉你们公子,就说这酒楼卖了,只要三十万两。”

赵衡说罢,别说翟明夷等三人,就算是青柳青莲都捂住肚子,哈哈大笑。

赵衡面前那十余人同样哈哈大笑,笑的却是赵衡不知天高地厚,而为首的那人眼神冷峻,喊道:“找死,给我打。”

赵衡喊道:“留活口。”

两人都喊了一句后,这两拨人便迎头撞上,只见那十余人一拥而上,无论是阵法还是棍法都杂乱无章,都只知道将木棍高高举起,试图重重砸下,而赵衡等四人则颇有默契。赵衡自然居中,翟明夷居左,岳姗居右,裘芳居后保护赵雪,俨然就是四人的座次。毕竟酒楼内的空间狭小,赵衡、翟明夷、岳姗三人有意识地控制攻击角度,没有如平时练功一样大开大合。只一瞬间,那不可一世的十余人纷纷倒地,有的被劈伤手腕,有的被拨伤肩旁,有的被刺伤胸腔,皆哀嚎不止。

被青柳青莲抱在怀里的赵雪目睹这一幕,不仅毫无惧色,反而拍手称好,而青柳青莲望向赵衡的眼光中又多了几丝爱慕。

赵衡用剑鞘拍了拍为首的那人,居高临下地吩咐道:“你去通知你们石家家主,说我在这等着他,让他拿四十万两来卖下这栋酒楼。”

“不是三十万两吗?”

“五十万两。每多说一句话,便多加十万两。”

那人单手扶着饭桌,竭尽全力才能重新站起,踉踉跄跄地走出了酒楼,他微微低头,眼神冰冷。

约一刻钟后,有一列南城巡城营士卒在列长的率领下匆忙赶来,迅速地将酒楼前后门堵住。长安负责维持治安的巡城将士分南北两营,北营直属于王府兵部,南营则隶属于府尹,皆为西秦丁等营。

那名列长带着二十名士卒进入酒楼,见有十余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面,发出一阵阵绵长的哀嚎声,那列长皱了皱眉,难免心中大惊,他长吸一口气,强行将心中惧意压下,咬了咬牙关,指着赵衡喊道:“他们聚众闹事,拿下。”

沈万向那列长拱手弯腰,指着躺在地上的众人,说道:“军爷,我是这座酒楼的掌柜,我可以作证,闹事的是他们。”

那列长紧握刀把,把心一横,喊道:“把他也一起拿下。”

沈万听后,只好无奈地摇摇头,毕竟沈万身旁站着的便是赵衡,那列长的恐吓自然完全不奏效。

赵衡从腰间掏出一枚令牌,展示在那列长面前,眼神冷冽,如在空中盘旋的雄鹰,说道:“你派人去通知你们校尉,说王府赵衡在这里等着他。”

那列长听到“王府”二字,脸色大变,颤抖着嘴唇,眼中满是恐惧,他立即转过头,对身边的士卒说道:“还不快去。”

赵衡踢了一脚躺在地上装死的匪徒,命令道:“你回去告诉你们老爷,就说王府赵衡在杨柳居等着他拿八十万两白银和杨柳居几位姑娘来换他全家上下的性命。”

“是。”

约半刻后,巡城南营校尉率领着直属列匆忙赶来,进入酒楼,检查了赵衡的令牌后,便立即面带惶恐,连忙下跪磕头,喊了一句“巡城南营何镇涛拜见大殿下”。

顿时,酒楼内的士卒纷纷下跪,双腿双手不停颤抖,后背冷汗直流,而在地上装死的那十余人皆忘却身体的疼痛,单手撑地,爬起来后,便也立即跪下。顿时,酒楼内鸦雀无声。

赵衡一边抬起自己的右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叹了口气,低下头,眼神阴郁,伸出左手,指着那十余名匪徒,说道:“何校尉,把他们押到府尹大牢,都回去吧。”

“是,殿下。”

“麻烦你派人保护这位沈先生,过了中秋,我们便会离开长安城。”

“小校乐意效劳。”

校尉何镇涛听到赵衡的命令,如获大赦,与列长、士卒纷纷站起身,纷纷狐假虎威,面目狰狞,迅速地将那十余名匪徒驱赶出酒楼。

赵衡面有愧色,拱手说道:“沈先生,实在惭愧,我终究还是把这酒楼卖了。”

“无妨,就算殿下不卖,沈某还是会卖的。”

“这酒楼值多少银钱?”

“不多,只值五万两。”

“那好,我给你十万两。”

“五万两足以。”

“好。”

赵衡经历这场小风波后,不仅内心毫无波澜,反而有些小得意,他甚至可以确信那位石家家主会双手奉上赵衡所要求的八十万两白银,扣除沈万的五万两,剩下的七十五万两足够让他支付一个甲等旅六年的军费,也足够让他们每日至少吃到三两肉。有了这笔银钱,他便可以先设两营,再将其扩展为两旅。

赵衡等人别过沈万,在南城小巷中七弯八拐,来到赵衡口中那个长安小吏张密家门前,只见那两扇木门已经破败不堪,也不能严丝合缝,其间有一条巴掌宽的缝隙,木门两侧贴有一副虽然残破却依然清晰可读的对联,为“进报君恩报以东南西北,退思民苦思其柴米油盐“,木门之上的横批则为”进退有时“,木门之下的门槛已经腐烂,似乎随意踢上一脚便能将其踢断,大门两侧的围墙由大小不一的砖石叠加而成,也不如何牢固。

在大门的一侧不远处,有四人围坐在一张木桌上,桌上放着一堆花生、一葫芦酒、和四只酒杯。见到赵衡一行人靠近张密大门时,那四人立即歪着脸,投来敌视的目光,相互嘀咕几句,便有一人匆忙离开。

赵衡只敲了几下门,便有一名女子透过门缝向门外看了几眼,确定不是预料中的那人后,便缓缓打开门,只见那女子年约十八九,长着一双杏眼,眼神深邃,如那终南山中的深潭,脸色如雪中腊梅,虽已历风霜,却依然坚毅,嘴唇鲜红,如红烛奋力燃烧,一头黑发紧贴腰间,不随风飘摇,正是张密唯一的女儿张惠。

赵衡目睹了那名女子的芳容,先是一愣,然后紧盯那女子的双眼,拱手说道:“西秦王府赵衡求见张密张先生。”

张惠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向赵衡施了一个万福,谦谦有礼地说道:“公子先在此等候片刻,小女子立即回去告知我爹爹。”

张惠见赵衡点了点头,便返身入内。

片刻后,张密便由妻子林氏搀扶匆忙走来,只见他喜形于色,向赵衡拱手问道:“请恕张某冒昧,敢问您是不是最近在这长安城内口口相传的西秦王庶长子?”

“正是。”

“殿下莅临寒舍,沈某倍感荣幸,请。”

“请。”

赵衡等人与张密客套一番,纷纷坐定后,赵衡询问道:“张先生最近有恙?”

不等父亲回答,张惠面有怒色,抢先回答道:“是府尹次子王俞看上了我,想要纳我为妾,但我爹死活不答应。那府尹便找个理由,把我爹罢免,我爹气不过,便忧郁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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