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存忠左侧鼓兵再擂一通长鼓,随即一旗兵立刻取出一杆青色大旗,接着擎旗上马,策马将青旗示于北侧两个指挥。
那两个指挥见此青旗,立刻转向面南变为直阵,相临的横队,前队退五步,后队进五步,并作一更密的横队。
紧接着持刀盾者下蹲立盾横刀,持长枪者举长枪出于刀盾间隙,刀盾兵稍前突,长枪兵半后隐;居于最末的弓弩手虽不上弦安矢,亦随着引弓举弩。
等到北边军士变阵完毕,右侧之鼓兵也擂了一顿长鼓,随后右侧旗兵一如左侧旗兵,将一杆白旗示于南侧两个指挥。
剩下那两个指挥既得鼓声旗令,便应令而转向面北变为方阵。
刀盾手以队为单位,向军阵四边急趋,而枪兵也随着刀兵,稍列其后;弓弩则聚居于刀盾长枪拱卫之中。
方阵变阵之时,场面虽稍显混乱,可当刀盾、枪兵行至定处,弓箭弩手严阵以待之时,整个军阵便显得牢不可破。
刀盾之壁横亘地有如万里长城一般,长枪密林直立地好似银梳铁篦一样。陈存忠见状,也是点头抚马,颇为满意。
演武并未结束,这次右边的鼓又先响,随后旗兵举黑旗,右厢又随即变曲阵。
阵前观看的刘陟面色铁青,这哪里是来演武,分明就是给自己下马威;看看这眼前的军阵,在瞧瞧自己身后的乌合之众,刘陟心中很是郁闷。
陈存忠指着那曲阵道:“刘都长可知,这曲阵演化出来的诸多阵型,哪个最为出名,最为精妙?”
兵暂时输了,但理论知识刘陟可不差,他随即回道:“当然是宋武之却月阵,其便是背临大河的曲阵;以水军为屏,更置战车代刀盾为墙防御北骑,水军横行于大河之上,进可以增兵援击,退可以接应撤兵,立于不败之地!”
陈存忠倒是不吝赞赏,投来了一道赞许的目光,接道:“天下诸多阵法,几乎都脱胎于五阵:直阵,曲阵,方阵,圆阵以及锐阵。”
刘陟好读兵书,却不求甚解,陈存忠口中前四阵倒是形象,可这锐阵他一时还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只得小声询问身侧的李守鄘。
后者不动声色地打马靠近刘陟,以拳掩口,暗道:“锐阵即是那孙膑兵法所言的锥形阵,锐阵之要点便在于,前锋须尖锐迅速,两翼则要坚强有力,前锋以点破面,两翼扩大战果。”
“原来如此。”刘陟心中轻叹一声,但他与李守鄘之间的猫腻又怎么能逃得了陈存忠的眼睛,后者即刻发问:
“刘都长可知,这四个指挥为何要分成两边、分别变阵呢?”
“应阵之方法,前者列直阵,应者列方阵;前者列曲阵,应者列圆阵;主要为练习将校选阵、士卒变阵的速度,做到熟能生巧,方能在敌军施压之下正确择阵、列阵。陈都长这问题连我这小小的指挥使都答得上来,何况我们军主呢?”
李守鄘话说得十分有水平,不但回答了问题,还暗暗地抬高了刘陟一手。
刘陟也见缝插针,故作高深地总结了起来:
“五阵之间虽有相克,但也并非能决定胜败,阵法还是需要因地制宜使用,不能生搬硬套。”
虽然陈存忠让刘陟露丑的目的没有达成,但他也不生气,把目光移回了阵前,只见:
左厢变方阵,右厢则变锐阵应之;
右厢变圆阵,左厢则变直阵应之;
左厢变锐阵,右厢则变曲阵应之……
见此,刘陟暗笑一声,道:
“都是这些变阵,也无甚意思,陈都长,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不急!”陈存忠淡然吐出两字,然后向身边亲兵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策马奔向旗鼓兵,传达主将新令。刘陟也没真的离去,他倒要看看,这陈存忠还有什么底牌能拿出来。
五阵全部演习完毕之后,四个指挥在鼓声旗令的号令下,再次恢复了列成了面东而立的四个方阵。
随后陈存忠左右分别冲出一骑,在刘陟前面十步停下;紧接着一人向南、一人向北,分驰而去。行进之时,沿途撒下生石灰以划白线。
两骑划成白线后,鼓声又作,刀盾尽起,四师齐发。整个龙骧军大营之西,只听得见一阵响遏行云的步调,渐东渐近!
刘陟正对着迎面扑来的两千人大阵,心中所承受之威势可想而知;这四个指挥步伐铿锵有力,一步接着一步踏近;他们脚步每一次落地,就如同一个重锤狠狠地敲击在刘陟心上,虽然相距有数十步的距离,刘陟心中竟有些退意。
发狠地咬了下自己舌头,刘陟心中镇定了不少;而后喝向身后的新卒:
“全军听令,不许擅动,更不许后退,违者军法从事!”
右一军行至白线,都止步不前;刀盾兵皆蹲下立盾持刀,枪兵则纷纷斜举长枪,刺入天空。
“呜呜呜~”一声低沉的号角有如一点火星,直接将有如火药桶一般的右一军将士全部引爆,两千张嘴齐声吼出一个“杀!”字;手中长枪也不犹豫,随声而发,随势而至;其声振聋发聩,其势雷霆万钧。
龙骧军的新卒哪见过这个架势,登时就有人向西逃去,这一逃窜,引起连锁反应,竟一下子带走了百余人。
“哈哈哈,”陈存忠仰天大笑,“刘都长的军卒,速度颇快,我军中的骑卒怕是也只能在你步卒后面吃灰罢!”
刘陟此刻却没有生怒,反而却出奇地平静。他历经秦彦彰、韦家父子的羞辱,以及一段时间基层的磨炼,已经能较好地控制脾性;其远远地指向自家的营门,
“请陈都长,见一位故人!”
陈存忠随之望去,见着辕门上悬挂的人头,瞬间色变。
“这人果然是你们派来的,不然脸都看不清,你动什么容呢!”刘陟见陈存忠这番表现,立即做出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