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这种地方活下来的生物,都是谨慎万分的千年老狐妖。
而季玄周身围绕着近千把沙剑,也绝无可能破阵而出,只要他身体一碰剑阵的边缘,就会立刻化为齑粉。
忽然一根粗壮的仙人掌后传来一阵法力波动,魔狮反应奇快,瞬间扑向了那处。
季玄但觉对这股法力波动隐约有熟悉的感觉。
灰袍人顿时大喜,生怕失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便无暇也不必再顾及季玄,连忙斩出腰间佩剑。
剑出时,无数道纵横交错的剑气,轰的一声,激起的尘沙四散。手中长剑上的剑穗佩玉闪闪发光。
剑穂佩玉内中的剑诀施展时,能将使用者的法力提升数成。
也就是说灰袍人如果本身有八重天的实力,它能扩大到十一,甚至十二重天,且由于不是修士自身练出的法力,还不受此方天地的限制。
这也是兵家为什么能够和道家平起平坐,稳立山顶的缘由之一,他们的法器剑诀能把一个人的实力术法发挥到极致,在这种受限的地方占到了碾压一般的优势。
轰的一声,仙人掌,和几棵枯木纷纷被斩成了十数个整整齐齐的小块,障碍除尽,仍不见人影。
灰袍人心中一骇,转视身后,哪有敌人的踪影?倏听得魔狮怒吼一声,纵身跃向天空。一抬头,一个身影像大鹰一样飞快地击下。
眼看魔狮快要扑中那人,忽然砰的一声坠到了地上,身上贴着一个黄色道符,嘴边淌出鲜血。
道家符禄!他也是山上的人!
看到那人居高临下的一击,势不可挡,灰袍人还是选择暂避锋芒,向一旁跃开,避过了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轰隆一声,那人一招之下掀起了漫天的沙砾,一时间空中尘烟弥漫。
那人一着不中,并不停手,直接冲开烟尘,揉身攻向灰袍人。
灰袍人冷笑道:“孔盖,你也太轻视我兵家谭二了。”但见他将剑嗤的一声插入了沙中,随后猛的一挥,扬起无数沙砾飞向那人,每一粒小小的尘沙都蕴含着剑气。
那孔盖实力也自不弱,拿了腰间葫芦快速吸了一口水,噗的一声喷出一道水箭,竟然内种蕴含的法力破了这飞沙剑。
陡然,孔盖瞳孔猛的收缩,因为他看到,在层层烟雾中传来一道光芒-灰袍人的剑影!
原来在灰袍人使出沙剑时,他自己也人随剑走,跟在沙剑后补伤致命一击。
此时,剑尖已至身前,避无可避。孔盖一咬牙,一拳轰出,既然自己必死,那便拼他个同归于尽!
灰袍人看他此举,心中大为不屑:剑尖入肤时,便会在身内绽出无数剑气,那是你早已被大卸八块儿。和我换命,你配么?
生死攸关之际,音杂乱耳之时,一声清脆的剑吟传入了二人的耳朵里。
灰袍人的身形顿时被僵住,剑意初时还只是被凝结住,而后却开始快速消退,不过呼吸之间便已尽退。
孔盖的铁拳却不存在此节,眼看灰袍人剑到在自己鼻尖毫厘之处停滞,趁机侧头避过剑锋,重拳猛然轰在了灰袍人的胸口。
断线风筝似的,灰袍人被击上天空,坠下时,护体法力被打散的后背,落在了枯树粗壮的枝干上,被穿了个透心。
孔盖是个六十岁的老人,头发花白,值此情形,突然开始颠笑起来:“谭成啊谭成,你终究比我先走一步。我承认我法力不如你,但活着,便不算败,你死了,我就是胜了。”
灰袍人谭成一死,他之前在季玄身边布下的飞沙归剑阵自然也就散了。
此时孔盖方才注意到季玄,连忙走过去将他搀扶起来,关切的问题:“小兄弟,你没事吧?刚才可是你助我?”
季玄展开用惨白干裂的嘴唇勉强一笑:“我也是为了救我自己。对了,孔前辈,您怎会那般不小心,传出法力波动,令敌人警觉?”
孔盖一愣,摇了摇头:“”连连道谢,骂了几句谈谭成,似乎漫不经心的问道:“对了,我二人是怎生瞬间被定住的?你是使了什么奇妙功夫么?”
季玄劫后逢生,难免有片刻的放松警惕,不假思索道:“是因为我腰间的宝剑。只需振剑一吟,再如何强大的敌人,都难免着道。”
孔盖不住轻微点头,喃喃道:“哦,原来如此。”
说着,他忽然转身猛地扼住了季玄的咽喉,狞笑道:“那这把宝剑,我便收下了。”
季玄只感气息一滞,双脚无力的摆动,满眼皆是不敢置信。
他自以为孔盖无意间救了他,他也助了孔盖,便是算不得生死之交,好歹也算得一场缘分,谁知竟毫无征兆的陡现杀机。
随着五根干枯的手指收紧,季玄喉骨欲碎,兼之身上原本的重伤,已无力再挣扎。
如果不是孔盖先前被谭成剑气所伤,法力被打散,又或者他是力大动足的修身者而非道士,此时季玄早已魂归九天。
濒死之际,季玄忽然再次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法力波动,就是曾在昨夜出现在半梦半醒间,也在适才出现在仙人掌旁。
一点紫芒过,季玄终于感觉喉咙一松,身体软软的落在了地上。同时落下的还有孔盖被削的整整齐齐的半截手臂。
孔盖只感肘间一凉,随后便是刺骨的剧痛与恐惧。奇变陡生,声音似乎都折了,只是一声闷哼,蜷缩着跪倒在了地上。
季玄只看到眼前出现了一袭紫杉道服,便被喉间疼痛转移了视线。
孔盖望见那紫衣道时,眼里先是惊讶,后是愤忿,怒吼道:“林良平!你我系出同门,为何背叛暗算于我!”
一道动听平静的女声出现:“你我从非同道中人,何来背叛。”发生那人年岁约莫二十五六岁左右。
孔盖身体颤抖,咬牙切齿:“那你既助他将我逼下山去,又引我杀了他,却又为何害他?此番兵道两家都受损伤,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孔盖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好,成王败寇,我认了。但是你怎知我和谭成会两败俱伤?我法力可不及他。”
名叫林良平的女道轻声一笑:“你倒也精细,若非我波动法力引来谭成剑气,竟不肯出手。”
季玄心头一颤:一路上,是盾家人将我驱赶至此处,莫非……
孔盖目光呆滞的望着地上自己的断臂,重重的叹息一声:“你杀了我吧。”
一阵子雾包裹了孔盖的身躯,紧接着他便化作一缕青烟被收入了林良平的袖袍中。
突然一只纤白的手搭在了季玄的天灵上,蓬勃的紫气涌入,呼的一声,从季玄身上绽出一片气机。
破境了,七重天。
季玄只感精神一阵,他以鞘拄地,想要缓缓起身了,终究无力。
林良平的声音再次传来:“若欲离域,须先入山。若欲上山,可合两家。”
说着便翩然离去,季玄只能瞧得她婀娜纤细的背影。
此时季玄一瘸一拐的,向回走去,思绪很乱:此女适才对孔盖谭成行事,似乎意在削弱山上力量,此时又教我攻上山去,她既和孔盖同为道门,是山上之人,这般行事却是为何?
她口中的二家不过就是墨,名,可我何德何能能够联合他们?最多只能不生事端罢了。
这女人的谋划,我不过能窥得冰山一角,如若他是想利用我达到不毁人的目的,那我岂不就是祸害山下苍生的罪人?
季玄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若她当真心存此念,应当让二家分裂才是,联合反而不易下手。
目前局面本来就是已成定局的一潭死水,如果林良平的话是真的,才可能引入活源。
可,如果林良平别有所图呢?
见了谭成孔盖之事,他就感觉自己是一颗小棋子,对运筹帷幄的女棋手有种莫名的畏惧了。
胡思乱想间,季玄已经走回了石屋。盾家人果然没有攻入村庄,他们晨问只是为了引诱季玄,并没有攻上来的意图。
推开门,周华已经用过了饭,碗里还剩了半根玉米一张饼:“给你留的,快来。你刚才去哪里了?”
季玄摆了摆手,胡乱将饼塞进嘴里。周华从砚台中抽出一根镶金的铁棍:“这是名家弟子刚才送来的,说看我昨日使的木棍,太过寒颤了。嘿,还挺周到。”
季玄却心中一惊:看来步言还有一层心思,意在告诉我此事他已告诉所有名家弟子,休想反悔。
和林良平周华这样的人相处久了之后,他的才思想法也更加活泛敏捷。
说着周华又伸出空空的手掌,似乎在递给季玄什么东西,季玄一怔:“你做什么?”
周华说道:“这是一名墨家弟子送来的法器,名叫无相索,你将血滴将上去,认了主便可看到了,可以自由收缩,长则达到数十丈,短则不足半成,可以随主人心意用于实战锋利无比,也可以当做坚韧的绳索。”
季玄心情复杂:墨家弟子也知道了。此时的事情由我在两人之间斡旋,变成两家之间了。
突然季玄想到一事,神色古怪的望着周华:“既然锋利无比,你怎么将它置于掌中的?”
周华淳朴的笑道:“我瞧这玩意稀奇,便先认了主。不过也没关系,主人又不是只能有一个,墨家弟子还都认了呢。”
季玄无奈的扶额,挤破手指,将血液滴向周华手掌。血丝过了好久才缓缓遍布了整条索。周华说:“实战如果沾到血,只需抖一抖,便可排出,不会错认主人。”
说着便把无相索递给了季玄。季玄握着索,心中想他锋利无比,然后猛地向地上一抽。
嗤的一声,大地似乎裂开了一条缝,平平整整的被割开了。二人都感骇然。
周华突发奇想:“要是用你坚韧锋利的清吟剑斩这无相索如何?且试试是谁会断。”
季玄皱着眉头,像看傻子一样望了一眼周华:“那师兄你希望我的哪样兵刃断裂?”
不知怎的,自从今日季玄见了林良平缜密长远的谋划之后,本来对周华的几分景仰之情都散了,反而觉得他很幼稚。
周华顽童似的笑道:“最好的结果就是不分伯仲,一起断了。”
……
这几日季玄都在苦练剑法,为那天做准备。
终于,到了第五日。
论辩会场地布置在村内,众人席地而坐,身下都有一块草垫。
墨矩大大咧咧的坐在左边的草垫上,瞪着对手。步言则是端正的跪坐在右边垫上,不卑不亢的争锋对视。
快到正午时分开始时,穿戴整齐的季玄提着配剑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周华。
季玄心中紧张,面上拱手笑道:“听闻二位前辈要联合商量同力对付山上人之事,不知小生可能参与探讨一二?”
墨矩心想:我须得犹豫一番,免得让那步言怀疑。
想到这里,墨矩佯装不满道:“后生既非墨家中人,更非名家之人,怕是有些为难吧?”
步言心想:是了,那墨老八打定了主意要动手,生怕这小子从中调和,护住我们,不免碍事。
既有此念,步言便道:“此言谬矣。你墨家不愿让他参与,我名家却偏要保他。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便是村中百姓,愿意参与辩论,又有什么不可?小友,你且来吧。”
说着还拿了两个草垫递给二人。
墨矩哼了一声,表面故作嫌弃的默认了,心中暗暗好笑:这家伙和我对上了,我若拒绝,他必然同意。嗯,说不定还有招揽人才之念,也罢,在会中我便把话反着说便是。
季玄心中忐忑的入座,他知道二家的观点矛盾极为尖锐,这两种话题几乎没有缓和的余地。
步言望了望太阳:“时辰差不多了,开始吧。小友,你以为若要与山上之人谈判,应当让谁出使啊?”
墨矩眉头一皱:“何时说要和山上的恶贼谈判了?就算是谈,能谈成吗?反而是打草惊蛇,何不直接了当的攻上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墨家众人纷纷咐和,个个都摩拳擦掌,似乎今日便要打上山去。
步言不屑道:“粗鄙!你墨家人皮糙肉厚,固然无妨,却可曾想过战火一起,不会法术的普通百姓该怎么办?”
名家弟子也纷纷用手指对墨矩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议论着。
墨矩一拍大腿:“迂腐!书生之见!倘若不奋起反抗,被他们日日蚕食,百姓迟早会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季玄劝道:“二位前辈莫要激动,小生以为,二位的提议其实都殊途同归,只不过细枝末节有分别罢了,只是区分于谈或不谈。”
墨矩暗喜,心想:这小子定然在暗示他们,无论谈或不谈都会打,还不如突然发难,抢占先机。不愧是读书人,说话暗藏机锋。
想到这里,他故意反对道:“后生有所不知,其中差别之大,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先无用的上去派人送死,和先发制人奇袭上山可完全不同。”
步言心想:此人故意暗示墨家谈判之事事小,实属末节,是以不必在乎,一试何妨?此话当真不错,可惜这粗人会错了意。
于是揶揄道:“小友莫要怪罪你墨老前辈目光短浅,他们不如何读书,也不识谋略礼仪,只知一味武斗。”
墨家弟子听闻此言,纷纷义愤填膺,都撸起袖子,似乎做事要揍步言一顿。
季玄闪身隔开二人,对墨矩拱手道:“众位前辈且慢动手,听我一言。”
墨矩心想:读书人做戏就是真,此举看似拦住了我们,实则也更贴近步言了,若迫不得已将要出手,擒住他也更加便宜。
表面上皱着眉头问道:“你要如何?有话快说。”
名家众人心想:此子果然仗义,若真得动手,我们并不占上风。
季玄环顾众人,缓缓开口道:“其实无论是墨老前辈的奇袭制人,还是步先生的先礼后兵,终归都是为了百姓。”
众人纷纷受到触动,沉默不言。在场众人,无论墨家名家,都可以为了山下这些素不相识的普通人豁出性命。
季玄脑中快速搜索林良平传授的技巧,顿了顿,续道:“由此可见,两家前辈皆是大仁大义,心怀苍生之人,都是我辈修道之人的楷模!”
说着还拱手,深深的对着众人一一拜过。两家弟子也都纷纷回礼。
季玄又道:“是以小生不自量力,有一不情之请。”步言说道:“小友请说,但凡是步某力所能及,定然相助。”
墨矩也说:“尽管开口。”
季玄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我想请求二位前辈,你们老家既然都是为了百姓,那么此次辩论无论是哪家占理,言辞之上胜过一二,都切勿动手,伤了和气。”
他知道以自己的辈分地位,自己这番话或能使他们一时不斗,却无法长期有用,正合心意。
步言心中佩服:好厉害的后浪!仅此一番话,便压住了这些粗人动手的念头。言辞上胜过一二,自然是指得我们了。
墨矩也暗道:此言入情入理,他们一旦信服,放松警惕,那时出手便可兵不血刃的解决此事。
之后两家展开了激烈的辩论,你来我往间,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加上烈日灼人,慢慢开始生出怒气。
步言渐渐被墨矩的固执激怒,起身指着墨矩说道:“为攻上山,牺牲了性命,这是不择手段!”
墨矩一个跨步上前:“天下之事都有取舍,哪有那般十全十美?我墨家弟子人人敢死!”
季玄直觉头昏脑胀,走一步看一步,伸手劝道:“步先生,此非常之时,行些非常手段,也属无可奈何。”
步言心中暗暗叫苦:此子毕竟年少,是性情之人,竟然被这墨家老头的三言两语打动了。
墨家众人细细一品味,暗想:莫非他在示意我等动手?
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周华眼看不妙,心想:季玄先前还说的漂亮,现在怎生如此糊涂,口不择言?也罢,我且助他一助。
季玄先前心中没有把握,便并未告诉周华联合二家的谋划。
念及于此,周华暗暗使出法诀,操控住了季玄,模仿他的口吻,用他的身体说道:“其实小生有一想法,请众位前辈倾听。”
众人纷纷望向季玄,心中都感疑惑。
季玄意识到自己再次被周华控制时,心中一紧,陡然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但听“季玄”说道:“其实攻不攻上山,有没有眼前这一点粮食水源,又有什么关系呢?便是攻上了山,又能如何?那是墨名二家会成为新的山上人,鬼域也还会有源源不断的人进入,粮水也迟早不够分。”
两家听了这一番话,心中同时一惊,警惕的望着季玄。
平心而论,周华此言没错。但却万万不可在此应承两家,还是这般剑拔弩张的时候说出来。
墨矩沉声问道:“那后生以为,该当如何?”
“季玄”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自顾自的说道:“我觉得咱们可以备足粮食水源,用墨家前辈的指南针,带着山下的百姓,走出此方鬼域。”
看他先是应承本家,却又两不相帮,还竟然想自成一方,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墨矩死死的盯着季玄,缓缓问道:“倘若途中有些腿脚不好的百姓,老人孩子,遗在路上难以前行,该当如何?”
“季玄”说道:“咱们互相帮扶便是。”步言全无笑意的干笑两声:“那小友可曾想过,倘若我们迷失在茫茫大漠中,全部魂归九天,又该怎么生办法?”
“季玄”一呆。
此刻任周华再如何迟顿,也意识到事态不对-他这是把两家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
更糟的是,还连累了季玄。
周华心中惴惴,呼吸也不易察觉的颤抖起来,他多么希望能有一个强敌,突然出现,使二家忙于抗敌,顾不得自己。
可惜没有。
眼看两家人的眼神愈发犀利,危急时刻,“季玄”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如此说来,便非战不可喽?”
一名墨家弟子不假思索道:“那是自然。”“季玄”脸上笑意更甚,望着步言道:“是的,便是非战不可。”
众人一阵茫然,墨矩率先“醒悟”:原来此子是故意拿话用此等方式说服步言。
墨家余人也慢慢反应了过来,都松了一口气。本来提议此等小事,他们也不至于如此紧张,只不过季玄先前应承过他们,生怕他临时反水,这才挂心。
步言眉头都快拧成一团了,心中大为不悦:此子年轻气盛,冲动行事,果不可靠。可笑我名家以辩论著称,却让墨矩无意间说服了他,当真是耻辱。
忽然,村口传来一声虎吼:“还我哥哥!”
众人耳膜一震,循声望去,一个手持画戟的彪形大汉,正虎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三四十余人。
一名名家弟子小声问道:“这是何人啊?”墨矩眯起眼睛一看,认出了这人:“此人乃是山上的道家虓虎,孔天。虽是道士,却鲜练道术,反去修身。”
忽然此时,季玄挣脱了周华的控制,一个激灵恢复神智。本来之前周华还能一直控制他,但他突破了七重天,便没那么被动了。
适才之事他都亲眼见到了,心中大为责怪周华胡乱行事,不满地望了师兄一眼。
周华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又努了努嘴,意思是“既然惹了事,但这不是解决了吗。”季玄无奈的摇了摇头
步言敛走情绪,张开折扇,笑呵呵的上前问道:“天道长,令兄孔盖爷可不在此处。”
孔天嗡声嗡气的说道:“不可能,有人跟我说了的。除非你们让我搜搜!”
没由来的,季玄心中一慌。
墨矩想:他们此番势大,能不动干代自是最好,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然那老小子虽然嘴上刁钻,却也不至于瞒下此事。
想到这里,他抢出一个身位道:“你们尽管搜,但不可惊扰百姓。”
孔天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大吼道:“里面的人给我出来!”
说完,一众百姓们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
墨矩低声招呼了几名弟子:“你们去疏散百姓,将他们带到丘下。”
步言用折扇指了指村里的空房:“天道长,尽管去搜。”
孔天哼了一声:“不必那般麻烦。”说着纵身跃起,大袖一挥,飓风刮过,随着几声喀喇声,村内房屋上的大门尽碎,木屑纷飞。
墨家弟子们看得一阵揪心,他们也是从这些百姓做起的,清楚在这个地方,那些个可以遮挡风沙,抗寒抗暑的木门需要耗多少功夫做出来。
步言更为清醒,知道他们此行不胡乱杀人抢物便不错了。
孔天大步巡视,目光一一扫过这些房屋。
在走到一间茅屋时,看见稻草堆中有衣角露出,手腕一翻,将那稻草垛吸了过来。
随后孔天拨开稻草,里面赫然露出一个人脸,正是孔盖的。
孔天连忙将他从草垛中抱起,发现孔盖目光呆滞,手脚冰凉,全无生机。
众人惕然心惊,惊疑之余暗自戒备。
看着孔盖尸身,孔天的目光顿时失了神。这头虓虎眼神涣散,不知道该聚焦到何处。
突然他注意到了孔盖的半截左手,孔天眸子深处戾气陡增。
随着一声怒吼,众人耳中一麻,头脑一昏,但见虓虎画戟横劈,瞬至众人身前,另一只手还抱着哥哥的尸身。
墨,步二人法力最高,率先清醒过来,一扛扁担,一持折扇,脚尖疾点,迎上护住众人。
步言折扇猛的挥出,一分为二,二分为四……顿时空中好似出现了无数的折扇,每一道都是法力幻化而成。孔天足不停步,手不变招。
呼的一声,画戟挥过之时,空中折扇皆作飞烟,万相皆没。步言但见眼前一点寒芒破空骤至,已然躲闪不及。
忽然戟尖一偏,步言的发冠被削断。墨矩扁担猛的一摆,直砸向头颅,围魏救赵迫开了孔天。
步言拉不下面子感谢,只是说道:“此子实力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达到了九重天,休要大意。”
墨矩淡淡的说道:“以你的功力对上他,谨慎或大意也没什么分别,顾好自己吧。”
与此同时孔天带来的鹰犬已经与两家众人混战起来,虽然鹰犬人数稍胜,但二家的人精锐,墨家之人还带了木质机括,一时双方陷入鏖战。
虽然孔天只用一只手舞动画戟,但三者实力悬殊,步墨二人仍然连遇险招,左支右绌。
十余招后,戟影划过,墨矩装着石头的扁担被斩为两半。
孔天乘胜追击,毫不托大,画戟攒刺,直逼墨矩胸口。后者兵器一断,躲闪不及。
忽然一个人影挡在墨矩身前,用双掌夹住了画戟,却是步言:“还你一条命!”
孔天冷笑一声,手掌侧翻,转动长戟,一抹血光溅在了他的脸上。步言手掌被划了数道伤口,血肉模糊。
“傻子!刚才他杀我时何以不趁势攻他?”墨矩嘴上骂道,身形一转,挡在步言面前。
孔天铁戟斜斩,冷冷道:“螳臂挡车。”墨矩辗转腾挪,试图抓住戟身,谁知孔天动作太快,反手一打,戟身打在墨矩的后背上,这瘦骨嶙峋的中年人直接喷出一口鲜血,重重的摔在地上。
眼看他还要再攻,忽然一阵疾风掠过,不知从何处来的铁棍竟然刺向了孔盖的尸身。
孔天眉头一皱,放过墨矩,回戟格挡。
周华横劈直刺,招招攻向孔盖的尸身,以攻为守,不给孔天一丝喘息的机会。
纵横者洞悉人心,他看出孔天对他哥哥的遗体极为看重,此法虽然伤不得虓虎,如此以来却可牵制一二。
忽然,孔天身形疾退,周华只见得其残影,心中暗惊:此等身法,若非身有羁绊,我命休矣。
只见孔天短暂回退后,瞬息之间再行攻上,孔盖的尸身已经被他附在背上,没了牵挂。
霎时间攻守易形,周华一退再退,甚至二人这般都算不上战斗了,只是周华逃亡。
铛啷一声,数招过后,周华便被迫的退无可退,只能用铁棍硬接画戟,只感虎口剧痛,铁棍脱手,被噔噔噔打退数步。
孔天神色冷峻,铁戟直劈而下。
忽然他耳边响起轻微的剑吟声,身形顿时僵住。周华反应奇快,毫不犹豫的配合刺出匕首。
那一刻,这头战无不胜,骁勇善战的虓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觉-频死的感觉。
季玄在混乱的战场中蛰伏许久,就是为了刺出这一剑。
他和孔天的差距太大了,如果上去帮忙,能被一戟重伤逼退,不成为累赘已然好了。
不过季玄也有几样优势,其中之一,便是清吟剑吟。
眼看季玄的惊鸿一剑快要刺到孔天的后颈,这种位置几乎可以说避无可避,因为周华的匕首在另一侧直刺而出。
忽然孔天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一侧身,清吟剑刺空了,只划伤了孔天的脸庞。
周华微微眯眼,孔天这么一躲,正式把胸口门户撞在自己的匕首上,想到这里,他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
在匕首离胸腔只有毫厘之差时,一只大手抓在了匕首刃上。
孔天竟然直接用手抓住了锋利的刀刃,硬生生止住了匕首。
设若孔天只是抓住周华的手,按照周华出这一刺的孤注一掷,匕首定然能刺入几分,可惜偏偏没能。
虎之悍勇,当在绝处。
周华瞳孔猛的收缩,孔天一手弹在清吟剑身,季玄臂间一麻,长剑荡开,险些脱手。
逼开剑锋后,孔天用那沾满鲜血的手向后一扯,周华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跌去,一击重拳打在周华胸腹之间。
孔天的实力远高周华两重天,这一拳还出的格外用力,周华不瞬间魂飞魄散,都算命硬了。
但见周华身上隐隐散出一阵金光波动,被掀飞十数丈,却毫发无伤。
“玄武护心符!”孔天惊呼道。此物是五杰之首,墨家门主义杰所造之物,便是武者道者的一击,也打他不破。
这也是周华先前敢只身赴鬼域的倚仗。
趁孔天错愕的瞬间,周华趁机从袖巾飞出几支毒针,细微迅捷,刹那间刺入孔天肩头。
孔天闷哼一声,身形一晃抚在肩头。
季玄袖中金童飞出,同时长剑直刺。
金童击中孔天后背,不想他只是身形微晃,随即便提戟迎上利剑。
长戟后发先至,季玄危急关头挺身躲过,占在主动的他却竟然险被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