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山有点沉不住气了,轻声说:“末爷,被他看见了吧?”
末央摇摇头,也盯着那人看,咕哝道:“原来是他”。
“末爷,你认识?”
末央又摇摇头,“在进洞的洞口前照过面,还吃了我一个爆栗”。
“爆栗是什么,我没吃过”。
末央用手指拐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还想吃吗?”
洪山笑着缩了缩脖子。
山沟里站着正是戴升戴都头。太阳刚刚升起来,他就带着常州府的快班捕头到沟里查寻线索。从昨天上午到晚上,他两次都摸到了那帮人的辫稍子,怎奈官军行动迟缓,都让他们逃脱了。虽然没有实质性的结果,但他戴升还是显出了手段,露了脸;在洞口,他吃了点亏,比起他准确查到了劫匪的行踪,这个亏就不在耿耿于怀了。今天再查行踪,他以为就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了,那帮人早已狼奔犬突分崩离析,即便是查到昨晚的行踪又能如何。
他心里着实记挂的是末央将要投奔的去处,虽然别人已经很不在意他额头上的那个血包,但是,戴升心头上的却是没办法抹平,始终膈应着他。他想今天上午应付着查查踪迹,下午就离开常州府,追踪末央。这已经不是费巡抚请他来的事,已经成了他跟末央之间事。
沟底的痕迹很明显,他正要告诉那些捕快跟踪的路径,突然额头上的包一阵剧痛,浑身炳然一震,好像猎犬嗅到猎物的气味一样。他抬起头,很自然地注视末央他们潜伏的方向,感受额头上的血包一跳一跳的痛。良久,才回过头对身后的捕快们道:“就顺着这个道往山上找,一定会有所得。不过,不会再有昨天那样的运气了”,自己忽然就兴趣索然,又说:“你们去吧,我在这里歇一会,发现什么回来告诉我。去吧”。
快班的捕快们面面相觑,刚开工戴都头就要歇着,今天这活也就这样了。他们个个也是意兴阑珊没精打采起来,慢腾腾朝山上去。
戴升索性在沟沿上坐了下来,刚才的感觉真是莫名其妙。他又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仿佛被刺了一下,仔细凝神搜寻,没有看见任何异常。
同时还有一个人刚才也激灵了一下,好像被戴升望过来的目光灼到了一样。这个人就是趴在半山腰观察戴升的末央。刚开始的时候,他对这个人没有任何感觉,就算是在洞口给了他一个爆栗还呵责了他几句,那纯粹是巧合,就算是换成别的什么人,他也会来这么一下。现在,他才感觉这个人不简单,两次都差一点栽在他的手里,果然是南京来的高手。
末央刚才打了个激灵,他浑然不知那是个什么兆头,半年之后他再想起来这个激灵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激灵真正是噩梦开始的征兆。这个噩梦如影相随,打又打不得,甩又甩不掉,缠着末央大半年之久,直到那个千钧一发的时刻。这些都是后话。
末央和洪山趴在对面的半山腰,准备细细看看他们是怎么施展追踪术。追踪术对洪山和那些快班的捕快、捕头来说是个神秘莫测的士术,是由有道行的师父向弟子传授的法术,他们也就是看个惊奇和热闹。但是,对于职业军人出身的末央来说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作为军士长,他还上过这门专业课,什么红外线追踪、气味追踪、观察痕迹追踪,最高级的是卫星追踪等等。现在他就想弄明白古人用的是什么追踪,而且效率还这么高。所以,他想仔仔细细看个明白。
现在看来不可能了。那个会追踪术的高人坐在沟沿上不干了,叫一帮捕快自己上山查看,敷衍的痕迹太明显,应该很快就会结束跟踪搜捕了。末央不知道那个人欷歔之间发生了什么,突然间就放弃了。的确,再如何发挥他的追踪术都没有任何意义,为什么他突然间就想明白了?是不是真的就看见他和洪山了?又等了一会,上山的捕快陆陆续续回到那人的身边,没人说话,都是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良久良久,不知道那人说了一句什么,又跳下山沟朝小院回了,身后一帮人也纷纷跳下山沟。
末央也兴趣索然,悄声对洪山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