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仲桐笑着说:“我现在不说,喝过茶你自然就会明白。你注意看,小娥这小丫头煮茶和别人煮茶会有什么不同”。
末央也没有看过别人煮茶,记得在沈惟敬住的小楼的厅堂里,阿四煮过茶,煮的是西湖龙井。当时只顾和沈惟敬说话,没注意阿四是如何煮的茶,现在想想也不会怎么复杂,他根本就没看见像小娥摆弄的这么多的茶具。他学着跟翁仲桐一样默默看着小娥。
小娥似乎进入了无人的境界里。那一小壶的水很快就煮沸了,小娥把两套青釉的茶盏放进一只大一点的钵盂里,这才拎起小水壶徐徐地把开水一遍一遍循环浇在杯盏杯托和杯盖上,特别专注特别耐心。浇着浇着奇迹发生了,那两套本来是青釉的茶具颜色突然淡了下来,仿佛颜色容进水里一样。小娥专注的神情显出淡淡的笑容,这才停下来,从水桶里用木勺舀水把水壶里添满,重新把水壶放在火炉上,回过头来却没有急着把开水泡着的茶具拿出来,而是专注地看着,好像在等某一个重要时刻。
一会儿,水壶又噗噗作响,水又开了。小娥却没有管水壶的事,而是把钵盂里的茶具一个一个拿出来,用布巾一一擦干净摆好,这才拎水壶把每个茶盏里注了小半杯水,又把水壶放在火炉上由它咕噜去了;拿过来茶叶罐子,打开盖子用小竹夹子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夹出茶叶放进茶盏里,一只茶盏里要夹三四次茶叶,然后盖好盏盖,静置了两三分钟,这才又拎起水壶把杯盏里的水注满,赶紧盖上盏盖,生怕跑了热气似的。
等她把水壶添上水,放在炉子上,这才把两杯茶端了过来。末央非常期待那杯茶,经过一番这么复杂精心的操作这杯茶应该也不同凡响吧,末央想。
翁仲桐先端起茶盏,把盏盖微微掀起来,嗅了嗅茶香,微微闭上眼睛回味了一会,这才把茶盏的盖揭开,看了看茶盏里的茶神情宁静。一会儿,他示意末央喝茶。
末央也学着翁仲桐先闻了闻茶香,果然闻到一缕淡淡清新的茶树的醇香,这股醇香虽然只有这么一缕缕,但是,精神却为之一振。
揭开盏盖,清清亮亮的一杯茶汤黄中略绿,茶叶都舒展开来,都是一片窄窄的小叶片和一根尖尖的牙尖儿直立立地竖在茶汤里缓缓地旋转,末央看似它们在舞蹈一般。有了这么一个奇特的想法,末央为之一乐。
这样的一杯茶末央绝对不忍心大大地猛喝一口,而是轻轻地抿了抿。果然,这一口又抿出滋味来了。入口初时略涩,而后甘甜,不一会儿满口生出津浆玉液出来,末央又抿了一大口,口中清爽下来,精神也为之一爽。
末央望着茶盏里的茶连声称妙。
翁仲桐放下手里的茶盏笑着说:“品出滋味来了?这茶叶一尖一叶立在汤里叫旗枪,茶中精品,雨前出产的旗枪少之又少更是难得,用你的话说这是精品中精品”。
“加上小娥姑娘凝神聚力精心烹煮,这茶味更是妙不可言。我先谢谢明珠姑娘,请小娥代我转告,然后再谢谢小娥姑娘,这茶真是太妙了”末央接着道。
“末公子觉得茶好喝,就请你常常来,我还有好多我家姑娘教我的手艺没献出来呢”小娥欢快的说。
“好,我很荣幸”末央跟着就答应了。
翁仲桐呵呵笑出声来,“看来末公子已经品出茶中三得的滋味来了”。
“翁先生,我还是不明白哪三得?”
“得趣、得神、得味”。
末央听罢,沉默一会方才恍然大悟。这次喝茶的经历让末央受用了几十年。
回到连水巷已经是下午的时光了,末央敲门屋里的人都迎到院子里。末央一见三儿也来了,陡然又高兴起来。
“三儿什么时候过来的?”末央问。
“今天想过来蹭大哥一碗酒喝,没想倒大哥的面子大,早叫人家请走坐席去了”三儿呵呵笑着说。
“走,屋里坐下说”。
末央带着他们说说笑笑回到堂屋里坐下,末央道:“三儿跑来也没有吃到我的席面,这么着知了,我看见出了巷口不远有卖酸梅汤的,你去买些回来,就算给三儿补了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