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央心里顿了一下问:“他老子娘怎么就没了呢?”
牛大力道:“成粮里是个村子,就在我原来住的那个卫所旁边。他老子娘我们都熟悉。去年搞户籍黄册,他家被甲首刘员外算计了,几亩田被刘员外家占了去,没了活路,老子在员外家门前吊死了,他娘也投了河,就剩下这根苗了”。
听牛大力这么一说,末央心里沉了沉,招手叫小孩过来问:“叫什么名字?”
小孩走到末央跟前怯怯地道:“知了”。
“什么?”
“知了!”
“知了。好,以后就跟了我好不好?”末央道。众人听末央这般说都面面相觑而后盯着末央看。
知了确实机灵,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道:“好,老爷”。
末央弯腰把知了拉了起来,“不要叫老爷,叫我伯伯,以后要跟我识字念书习武。叫,叫伯伯”。
知了的喘息的声音明显加重,身上居然微微颤抖,半天才叫出伯伯,眼泪跟着流了下来。
末央笑着摸了摸知了的头,对三儿道:“三儿,得空带知了洗把澡换身衣服”又看了看知了的脚上说“再买双鞋子”。
三儿高兴地应了,看见知了呵叱呵叱哭起来,拿衣袖擦着眼泪抹出了一个大花脸,笑着把他拉到自己身边道:“这已经是公子少爷了,还哭成这样?快跟我洗洗脸去”,拉着知了走了。
牛大力站起来,冲末央抱拳道:“重情重义,侠肝义胆。大哥,我服了”,把戏文里的词说了出来,众人都笑起来。沈惟敬的目光里又多了一层的意味。
牛大力坐下,不等末央问就把带着倭贼脑袋去卫指挥使司的经过由头至尾说了一遍。
原来,牛大力跟末央在早点铺门前分手,牵着那匹驮着人头和长刀的马往卫指挥使司走,马上驮的是倭贼脑袋的信息已经疯传开来,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多,把街道堵的水泄不通。衙役都赶了过来。捕头挤到牛大力身边问:兄弟,你这是驮的什么呀?要往哪里驮?牛大力就告诉他马上驮的是什么宝贝,要送到什么地方去。捕头一听事体重大,赶紧把壮班快班的兄弟们都叫了过来,前面开道,左右护卫,牛大力风风光光到了卫都府。
牛大力又把指挥使大人如何赏赐他六品卫千总在司听调之职,又奖励一百两纹银的事说的是津津有味眉飞色舞。
“明天,卫都府就把那六颗贼头挂到城门示众”牛大力最后道。
说话听音锣鼓听声,各有各的点。沈惟敬听明白了,牛大力砍了六个倭寇的脑袋。他望着这个身壮如牛的小军官心里掂量着,即便他是孔武有力武功盖世一次能砍了六个流寇的脑袋?他不相信!因为他去过日本流球和朝鲜,知道那些流浪武士的野蛮凶狠。难道那些日本武士都改性了,排着队让他砍脑袋?他再一次把目光投到末央身上。
酒肆里摆了两桌宴席,马掌柜还特意请来几个唱戏舞蹈的伶人一表心意,屋子里立刻就热闹了。正待开席,又有三个人走了进来,到牛大力面前恭手庆贺,献上贺仪。牛大力哈哈大笑,拉着来人的手道:“来、来、来,先来见过我大哥”,将来人带到末央面前。
末央正跟沈惟敬在说话,沈惟敬抬头一看来人心里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