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大哥既曾在洛阳为官,却又是怎么沦落至此呢?”王五九有些好奇。
“不过是校尉将军站错了队,被安了个渎职的罪名被抄家流放。想来真是个笑话,太平之世本无战争发生,却有武将获罪致死。我作为将军亲信,自然也被连坐,机缘巧合之下来到祁阳落草为寇。”
梅长风追忆往事,故去之事犹历历在目,他本是一介书生,若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落到以劫掠为营生,以杀人放火为荣的行当?
“梅大哥不必伤感,落草为寇又如何,只要咱们问心无愧,将来大家同入地府,该进刀山过海滚、蒸屉油锅的,决计不会是我们!”少年正色安慰道。
梅长风看着眼前身披虎皮的少年,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子挥洒在少年肩上,是如此的意气风发,如此的敢作敢为。他梅长风年轻的时候何尝不是如此,只是经年来所历的风雨让他对任何东西都不再抱有幻想。
“人间已如此,难道我还指望地狱吗?”梅长风呢喃着,负手走到窗边,轻细的双眉向下弯曲。
“你干什么去?”梅长风看到少年起身朝外走去。
“听梅大哥一席话,想来裘殊一行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我劝劝他们,别去祁阳城了,就留在我黑风寨!”少年走出房间,挥手作别。
黑风寨的柴房,这里曾经是关押王五九的地方,没想到,他在黑风寨还未盈月,重回此地却是以主人的身份去劝别人留下来。
柴房中传来鞭笞的声音。
“别打了!兄弟们先退出去。大当家有令,从此以后不准对这二人私下动刑,衣食上也不得慢待。”王五九吩咐道。
待负责招供的二位汉子退出柴房后,王五九亲手将悬着裘殊和韩腾二人的绳子从房梁上一一解下。
“假仁假义。”韩腾恢复手脚自由,自顾活动着身躯,饶使他后背已是皮开肉绽,却仍旧生龙活虎,甚至有心思嘲讽。
但裘殊的状况却不甚乐观,他本就是一介文人,经的鞭子虽远不如韩腾多,却是半昏迷的状态。
王五九赶忙给裘殊喂了一碗水,裘殊逐渐恢复清醒。
“裘县令,实在对不住,手下的弟兄出手重了。”王五九告罪道:“我受梅大当家委派,特来看望您。之前并不知您身份,慢待了您,万望县令恕罪。”
“既然现在知道我们身份了,何时放我们出去?”韩腾一脸警惕地看着王五九,毕竟眼前这个人给他的阴影太深了。
“裘县令,”王五九再次开口,一边丢给韩腾一个白眼,紧接着说道:“我知道您是好官,是个可敬可佩的人。但是祁阳城的状况,却不是换一任县令就能解决问题的,整个县衙,上至县丞主簿,下至捕快衙役,俱都乌烟瘴气,是非不分。这些人,只认钱财布帛,哪一方给的多,就站在那一边。我作为祁阳百姓,也是深受其害。”
裘殊虽然已经清醒,但瞪大了双眼,仍旧一言不发。
王五九见状,只好补充道:“我们梅大当家也曾是官府中人,早年曾在洛阳为校尉幕僚,一直对裘大人敬佩有加,只是蒙冤被罢,这才落草震山。黑风寨里的其他弟兄也都并非凶恶之徒,都是被逼无奈,这才跟随大当家为寇。放心,既然已经认出大人来,便会放大人自由,包括您身边这位韩护卫。”
裘殊看着扶着自己的少年,其目光炯炯,言辞之间倒不像是个贼寇,只是心中存疑,仍旧不肯开口。
“我发誓!”少年举起右手,郑重道。
看少年神色凌然,又仔细思考一番后,裘殊这才开口。
“听你如此说来,祁阳县衙诸人危害地方,倒也不是一日之事。冰冻三尺并非一日之寒,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我也深有感触。只是我等既食朝廷粟,便要尽其力。就算如你所说,换一任县令改变不了祁阳现状,那我也要先试上一试。”
“冰,总归是要破的。我就当这个破冰之人,如此,后来者才能将冰融为水,再将水化作甘霖普世。我情知你们落草乃被逼无奈之举,今日你们若真的放我们自由,来日官府征兵剿匪,我必然也会还今日之恩。”
王五九想要再次开口规劝,却被裘殊抬手阻拦。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虽从洛阳被贬是受奸人陷害,但这并非朝廷和皇上之错。若是我堂堂官府委任之县令都改变不了祁阳,那我便也弃了这身青衣,自来你们黑风寨投奔一条出路。”
王五九见裘殊固执至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哀叹一声,随后退出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