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生把头转过来面向我,马上变得冷若冰霜,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像直看进我心里。
“医生,还有事儿吗?”我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
“张东山,你终于还是把自个儿折腾成肺炎了,挺能耐啊你。”
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跟你说话呢,耳朵聋啦?看把你老爹老妈气成啥样儿了?你跟他们耍脾气了吧?”女医生又走近两步,站在我的床头。
一个这么好看又来势汹汹的女医生站在身边,自己又是躺着的,那感觉就像是被她撂倒在地似的,我觉得压力巨大,脸一下子红了,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气势顷刻间泄了个干干净净。
“没……没有。”
“没有才怪!我看你就是死鸭子——嘴硬!你们这些臭小子都差不多,不教训教训就是不懂事儿!”
我被她的气势完全压倒了,愣愣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像一个被对方三拳两拳ko了的拳击手似的,虚弱地倒在那里,忍不住就是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
“行啦行啦,先把药吃了,等会儿我叫护士来给你输液。”她轻轻皱了皱眉头,给我倒上一杯温水,泡了两袋冲剂,又在我手里依次放了两片白色的药片和四粒红色的胶囊,动作显得很轻很温柔。
“冲剂一次两袋,一天两次,白色药片一次两片,红色胶囊一次四粒,都是一天三次,记住了吗?”
“嗯。”我点了点头。
趁她把冲剂递给我的时候,我偷偷瞥了一眼她胸前挂着的牌子,上面写着“呼吸内科赵晴川”。
赵晴川?这名字的风格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好像在哪见过似的。可是我得了肺炎后好像脑子也变的迟钝了,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
“好好儿治病,别胡思乱想,听见没?”看我吃完了药,赵医生颐指气使地发号施令,然后匆匆忙忙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比我年纪大不了多少的小护士来给我扎针输液,态度倒是挺温柔的,还问我有没有人陪床。她跟我聊了几句,看我脸红了,就抿嘴笑着走了。爸妈办住院手续还没回来,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像放电影似的一幕一幕在脑海里闪现。
这些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那么戏剧化,显得有些不真实,就跟做了一场梦一样。到现在为止,我还不肯相信自己已经被一中扫地出门了,明明几天前还在教室里上课、操场上聊天、食堂里吃饭的啊!不知道川子现在在干什么?少了我跟他斗嘴、打闹,他会不会觉得孤独?
jane上课还是那么精彩纷呈吧?这下应该没人打扰她上课了吧?她……,她会关心我去了哪里吗?
小敏,她现在正在教室里上课吧?我不去学校,她会不会焦急地盼着我出现?她,有没有想我?
老天爷,求你保佑他们每天都过得好,梦想成真。而我呢,作为被一中开除的坏分子,今后的路该怎么走?跟着老爸摆煎饼摊,还是像妈一样走街串巷卖冰棍儿?
然后避免和川子、jane、小敏等等一切认识的人见面,远远地看见他们来了就绕着走?我张东山的人生,难道就这样了吗?我的希望和梦想,难道就到此为止了吗?
我躺在病床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忽然泪如雨下,沾湿了蓝白条的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