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你,张东山!你啥意思?”
“张老师,没……没啥意思。”
“没啥意思!没啥意思你在那‘嗤嗤’什么?你以为你是钻天猴儿啊?还上了天了你!”
同学们一片哄笑声中,我的脸涨得通红。
“别觉着自己好像挺有小聪明,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有啥意见,就在这儿给我说出来!”
“张老师,我没啥意见。”
“张东山,你别给脸不要脸啊,再问你一遍,说不说?”张大人连扶了几次眼镜,镜片后面不大的眼睛瞪得溜圆,一张圆脸黑得像平底锅,脸上的肌肉因为绷得太紧有一丝抽搐,大家都知道,这是他发飙前的征兆,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狂风和闪电。
张大人发起飙来,九头牛都拉不住,能把你从教室前门一直踹到后门,然后用尽手段羞辱你、惩罚你,最后再把你的家长叫过来,语重心长地和他们聊你的未来,让你回家之后再遭受一轮严刑拷打。直到把你折磨个够,对他百依百顺了,张大人才肯罢休。我是亲眼见过张大人的手段,班上一些“不听话”的同学更是亲身体验过。话说回来,只要你放弃了自尊和独立思考,乖乖做了“顺民”,张大人还是不错的,他会告诉你“浪子回头金不换”,在恰当的时候表扬你、鼓励你,并且通知家长你最近表现很好,把你树立成一个“改邪归正”的典范。
正因为张大人手段高明,把班级管理得井井有条,成功地把好多“刺头”改造成了听话的高考机器,他呕心沥血、诲人不倦、认真负责、踏实能干的光辉形象就在学校领导和家长心中树立起来了。同学们以当过他的学生为荣,家长托关系也要让自己的孩子进入他的班级。像我这种没走门路的人能成为张大人的门生,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狗屎运砸在了脑袋上。
山雨欲来风满楼,眼看张大人狂风暴雨似的手段就要施展开来,我只有招了:“张老师,我觉着……有的题出得有点问题……”
“哪个题?”
“就是……第四题,这四个选项好像都对,又好像都不对……”
张大人瞥了一眼习题纸:“张东山,这题你还有啥疑问?这答案不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吗?你好好预习了没有……”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讲台上走到我旁边,然后一眼看见了那个大大的“d”。张大人一下子脸色铁青,他当胸一把揪住我的校服,紫色的“294”号和育儿袋似的口袋在撕扯下扭曲变形,显得格外无助。
“张东山!你跟我故意捣乱是不?故意破坏课堂秩序是不?”张大人高声叫骂着,把我从座位上拖了出来,就像牵着一只待宰的羊。
我被一直拖到教室后门,然后又被一脚踢了出去。
“出去!”接着门被“砰”的一下重重关上了,闷雷似的响声在长长的走廊里回荡。
“都看什么看?做题!”教室里隐隐约约传来张大人的咆哮。
走廊里黑沉沉的,两侧与楼梯相接的地方,一些亮光隐隐约约透了进来,整个走廊被涂成了幽暗的浓茶色,看起来就像一条长长的隧道。我怔怔地站着,感觉自己掉进了浑浊阴郁的污水里,无法呼吸。我拼命仰起头,想看看外面的天空,可惜,这里什么都看不见。